街道上,烈日下,一老一少并肩而行。
“天地浩渺,萬物皆有靈性,大體可分三類,人、妖、神?!?p> “鬼魂便是人死后所生,不必細(xì)說?!?p> ”妖者,精怪也,或為野獸,或為器皿,或為草木花石,人有好人壞人,妖也有善惡之分,惡妖暴虐嗜血,氣息混濁不堪,善妖吸取日月精華,通圣人之禮,氣息清靈透徹,日后你行走江湖,要仔細(xì)分別,勿傷其類?!?p> 陳安點點頭,記在了心中。
“至于神嘛,解釋起來就比較復(fù)雜了,他們非天地所生,而是由眾生的香火愿力凝聚而成,不老不死,香火不斷,則神靈不滅,你明白嗎?”
“嗯?!标惏菜朴兴?,“也就是說,神生于人心,這世間本沒有神,信的人多了,便誕生了神?!?p> “孺子可教也?!崩系佬牢康狞c了點頭。
“以前的神靈廟宇通常都是百姓私立,所以野神也不受朝廷管轄,難免出現(xiàn)一些邪神惡靈,到了前朝更是淫祠濫寺盛行?!?p> “大乾朝廷震怒,頒下諭旨,十萬鐵騎伐山破廟,滌蕩中原,妖氛才為之一正。”
“直至大虞建國,廢武興道,立昆侖為國教,各地廟宇才又重新恢復(fù)香火,神靈得到朝廷的敕封,被統(tǒng)稱為正神?!?p> 陳安問道:“那之前的神靈去哪里了?”
“弱小的神靈,香火一斷便消散于天地之間,強(qiáng)大的神靈歸順了朝廷,另一部分蟄伏于荒山大澤,被稱之為野神?!?p> 老道一路上講了許多,雖然復(fù)雜,但陳安并不難理解,所謂正神、野神,其本質(zhì)并無區(qū)別,一個在體制內(nèi),一個在體制外罷了。
眼看住處到了近前,陳安停下了腳步。
“師父,給我點銀子?!?p> “干啥?”
“去看望一個朋友?!?p> “省著點花。”老道說著拋出幾塊散碎銀子。
“好嘞?!标惏步舆^,轉(zhuǎn)身沒入旁邊的街道。
“午飯我不回來吃了?!?p> 少年的聲音遙遙傳來。
...........
因為地勢的原因,洛水縣的面積并不大,卻足足容納了數(shù)千戶人家,所以顯得有些精致,亦或說是擁堵逼仄。
一棟棟青磚瓦舍緊密地簇?fù)碓谝黄?,道路便顯得不那么寬敞,尤其是一些坊間的青石巷道,本就幽深狹窄,再加上兩邊“淌”下的青色“瀑布”,就愈加難以通行了。
但也正因如此,才更顯小城的不凡,讓人在荒山大澤之中,領(lǐng)略到江南水鄉(xiāng)的美景。
城北是鬧市區(qū),用陳安前世的話來說,那就是商業(yè)街,洛水縣的經(jīng)濟(jì)中心。
臨近正午,街道上的行人也是熙熙攘攘,各種討論聲、吆喝聲不絕于耳。
“冰糖葫蘆~~~~”
“糖人,新捏的嘞~~~~”
“新出鍋的熱乎饅頭,客觀嘗嘗吧?!?p> “施主,貧道看你印堂發(fā)黑,不日必有大禍,只需紋銀三兩....哎,別走啊,再打個商量.....”
陳安在鬧市中穿行,不時駐足觀看,他先是進(jìn)糧行買了幾斤稻米,又去酒肆打包了幾樣菜品。
穿過鬧市區(qū),行人逐漸稀疏起來,房屋也顯得破舊了些,又轉(zhuǎn)過兩條街道后,陳安在一間小院前停下,叩響了大門。
“誰啊?!?p> 一道年邁的聲音響起。
“嬸子,是我?!?p> 話音剛落,院內(nèi)便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良久,院門才緩緩打開。
頭發(fā)花白的老婦人探出腦袋,看清少年的模樣后,布滿皺紋的臉上盡是不可思議。
“知命....真的是你嗎,你不是....”
陳安放下手中東西,上前攙扶老婦人,笑道:“嬸子,我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p> 說著,他把迷迷糊糊的老婦人扶到屋內(nèi),把提前編好的故事講了一遍。
一個癡呆少年被妖怪害死,云游的仙師碰巧路過,施展仙術(shù)讓少年起死回生,不但恢復(fù)了心智,還順便拜師學(xué)藝。
故事的內(nèi)容很俗套,但老婦人卻深信不疑。
“真是上天顯靈,菩薩保佑你們陳家啊,你王大哥要是知曉,不得高興成什么樣呢?!?p> 老婦人口中的王大哥就是她的兒子王異,陳安幼年雙親病故,多虧了這對母子照顧,才算勉強(qiáng)在這個亂世活下來。
之前聽街坊說陳安遇害,王氏雖然心急如焚,無奈腿瘸眼花,幫不上什么忙。
“我那兒子去外縣收賬,算日子這兩天也該回來了。”提起兒子,王氏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餓不餓,吃餅?!?p> 陳安沒有拒絕,接過炊餅咬了一口,有些干硬硌牙。
“嬸子,你牙口不好別吃這些,我買了米,給你熬點粥喝,還有王大哥不在,挑水劈柴這些雜活交給我就行,您在屋歇著吧?!?p> 陳安退到院內(nèi),趁老婦人不注意,把炊餅順墻頭扔了出去。
見做飯的柴火沒有了,找來木頭,拎起斧頭,有模有樣的劈了起來。
之前他燒火都是尋來的樹枝,劈柴還是第一次。
這雖然是個力氣活,可掌握了技巧便會輕松很多,剛開始陳安還有些笨拙,但很快便摸到門路。
又是一斧落下。
轟隆!
一聲驚雷攪醒了大地上的生靈。
...
咔嚓!
“又要下雨了”
山林之間,書生打扮的男子嘀咕幾句,折斷一截枝葉還算繁茂的樹枝。擋在頭頂當(dāng)做雨傘。
此人正是收賬歸來的王異,二十出頭,身材頎長挺直,頭上扎著藍(lán)色逍遙巾,兩鬢的頭發(fā)垂至肩頭,容貌儒雅,最引人注目的是其眉間有一點紅痣,無形之中憑添了幾分威嚴(yán)。
春雨淅淅,勢雖不大,但卻長情,看架勢沒有幾個時辰停不下來。
王異一手抱著箱籠,一手舉著樹枝擋雨,狼狽奔跑,山風(fēng)卷著雨水從四面八方涌來。
須臾,王異前方出現(xiàn)一道峽谷,看上去像是被一劍斬出來的。
他急忙跑過去,站在崖下避雨,去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的山坳里,有一間房屋,其旁有棵大樹枝葉繁茂,將屋子遮住大半,不仔細(xì)看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
王異大喜,沒想到荒山野林,還能有間房子安身,當(dāng)即跑了過去。
及到近處才發(fā)現(xiàn),這不是什么瓦舍,而是一間荒廢的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