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世一擺了擺手:“將陸休押入獄中,即日起張華由代管欽臬司,負(fù)責(zé)核查欽臬司內(nèi)宗虞明黨羽?!?p> 眾皆嘩然,何夕年上前道:“大人,陸休與宗虞明勾結(jié)尚無證據(jù),此時押入獄中于理不合。”
涼世一看看他,忽然道:“張華由,你來定奪?!?p> 張華由賠笑道:“大人,何特使所言有理,不如先將陸休關(guān)于寢舍反省,若他自己想通了愿意交代,可從輕處罰;若他始終不認(rèn),待下官核查清楚,找到他與宗虞明勾結(jié)的罪證,再重重罰他也不遲?!?p> 涼世一點了點頭,看著陸休嘆了口氣:“你可還有話說?”
陸休沉默地?fù)u搖頭,任由別人將他押回自己的房間上鎖,再沒說過一句話,直至今日。
聽完高不厭的講述,我奇怪地問道:“皇上為什么讓刑仵司查疫病源頭,而不是欽臬司?”
眾人被我問得一愣,似乎都沒想到我會問這個,最后還是高不厭道:“圣意難測,讓刑仵司查,或是讓欽臬司查,又有何不同?”
我沉默地將碗中最后一口飯咽下,沒想到會有一天吃金大娘的手藝也味同嚼蠟。
泰叔對我道:“你入司后一直是小休帶你,感情自然深厚,可你也聽到了,這次小休確實有些無理取鬧——當(dāng)然,我們所有人都不認(rèn)為他是宗虞明的幫兇?!?p> 高不厭點點頭:“對,他一定是受了宗虞明哄騙,一時糊涂才會這樣。”
我沉思了一會兒,突然站了起來:“我必須見陸休一面?!?p> “怎么見?辦完這件事后,涼大人又離開了,現(xiàn)在欽臬司是張華由主事,他將陸休看得很嚴(yán),自那日起,再沒有人見過陸休,也沒有人聽到過陸休開口。”高不厭道。
張華由,難怪以前會有流言說你早想將陸休取而代之,如今看你所作所為,還真是沒有冤枉你!
我咬牙切齒地想著,轉(zhuǎn)身往膳廳外面走去,身后眾人忙問道:“你去哪?”
“找張華由。”
高不厭一個箭步過來拉住我,泰叔慢了幾步跟在后面,金大娘和鶯歌也跟著過來,四人將我團(tuán)團(tuán)圍住。
“你別沖動,這件事也不是張華由的錯,甚至可以說,多虧他才令陸休并不至于被扔進(jìn)牢房?!?p> 我有些無奈地推開他們:“我又不是要去打架,陸休突然這樣異常,肯定有原因,我去找張華由應(yīng)允我見陸休一面,問問清楚。他若是不同意,我就一直找他?!?p> 眾人這才半信半疑地放開手,我再不耽擱,飛身向公政堂跑去。
張華由還在公政堂,似乎非常疲憊,正靠著椅背揉按太陽穴。我大步進(jìn)去,他一見是我,臉上立刻堆起了笑容,但我能看出,他的假笑下面還掩著幾分無奈。
“陳老弟,問清了?我沒有騙你吧?”
我盡力不讓自己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道:“我要見陸休。”
“不行?!?p> “為什么?”
“他是嫌犯,不能與任何人私自接觸。”
我的火氣慢慢地冒了出來:“什么嫌犯?你有證據(jù)嗎?”
“如今宗虞明是朝廷第一要犯,陸休在這個節(jié)骨眼替他說話,根本洗不清。”
“就這些?”
張華由看了我一眼,道:“就這些?,F(xiàn)在與陸休接觸的人,也可能被視為宗虞明同黨,陳老弟,你年輕有為,前途無量,何必給自己潑臟水?”
我?guī)撞阶叩剿媲埃е赖溃骸澳忝髦懶莶豢赡芘c宗虞明勾結(jié)!”
張華由眼神一動:“那是你以為。”
“你這是何意?”
“我來欽臬司已有八年,知道許多你不知道的事,軟禁陸休,當(dāng)然是因為涼大人的命令,但除此以外,陸休本來也應(yīng)該被關(guān)起來?!?p> “胡說!”我氣得一把揪住張華由的衣領(lǐng),“你這樣落井下石,不過是因為你覬覦他的位置已久!”
張華由掙開我的手,整了整衣襟,哂笑道:“是嗎?陸休做過的事,你根本不知道?!?p> “我知道!”
“你知道?他被最親近的人恨之入骨你知道?他帶著所有特使去送死你知道?他差點毀了整個欽臬司你知道?”
“對,我知道!”我怒吼。
張華由怔了怔,重新靠回椅背,不緊不慢地道:“陸休收買人心果然有一套,可惜我不是你們這樣的愣頭青。只要我在一日,就絕不會允許他再有半分傷害欽臬司的機(jī)會!”
我不理他說什么,聲音越來越大:“陸休接連被兩個徒弟背叛,一個是因為長久行于黑暗而忘記了光明,一個是因為不愿為了公道而付出代價!他有什么錯?你不滿他將特使當(dāng)作棄子,可你卻從不去想他為何要這樣做!如果有足夠的理由,如果能實現(xiàn)清明世道,我情愿被他帶著去送死!”我喘了口氣,盡量平靜下來,“而你,卻出于私欲一心想定他的罪,不愿查明他背后的原因,甚至不敢讓我去問問他!”
把想說的話一口氣說完真是痛快,我長長地呼了口氣。
說實話,張華由說的事,我也只是聽趙白童零星提了幾句,但我就是愿意相信,陸休無論做什么選擇,都一定是最恰當(dāng)?shù)倪x擇。
張華由一直看著我,半晌才開口:“好,明日我要審問陸休,你隨我一同去,親眼看看你心目中的英雄,到底是不是你想得那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