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過了一頓飯的功夫,才見幾個村民簇擁著一位老者慢慢走了進來,那老者極為年邁,看起來已近杖朝之年,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
老者被眾人扶著坐到我們面前的一把椅子上,我才發(fā)現(xiàn)他盡管面容蒼老,動作遲緩,眼神卻異常銳利,流轉之間,竟有幾分涼世一的感覺。
老者坐定后,開口道:“昨日聽小十八說,村里來了受傷的外人,被蟲大仙收留。我只當是無意闖入的過客,哪里料到是心懷不軌的蟊賊。”
我狐疑地看著他:“老先生何必說這樣的話?若真不知我們意圖,你們又如何能提前在湖心島上埋伏我?”
老者冷冷一笑:“分明是你欲壑難填,自投羅網(wǎng)!”
許多老人家說話都好打機鋒,絕不直截了當回答,不過,聽他的意思,他們確實早已知道我會去湖心島尋寶,所以才能設下“羅網(wǎng)”。
我不由得掃了身邊同樣被綁著的晚晴一眼,難道說,自己一直是被這樣一個丫頭騙得團團轉?
“老族長!”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祠堂外傳來,循聲望去,白祖崇邊喊邊大步走了過來。
原來這位老者就是二十七年前帶領族人來到此地隱居的于家族長于夕霖,想不到他還活著。
“蟲大仙,”于夕霖的眼睛瞇了起來,“我正待問你,村中來了外人,為何不報?”
白祖崇滿不在乎地一笑:“什么外人?這是我徒弟,我還想勸他留下來陪我呢?!?p> 于夕霖的眼神愈發(fā)尖銳:“他可不止想留下來。”
“我知道,他要尋寶嘛,我這徒弟從小到大一個樣,片刻也不得安生,想去尋寶便讓他去尋,尋不到了碰一鼻子灰回來,有何不可?”
“那可是于家村的寶藏,憑什么由得他想尋就尋,想拿就拿?”于夕霖聲音帶了一絲怒氣。
我吃了一驚,原來我們要尋的,是于家村的寶藏?
白祖崇看起來也很意外:“于家村的寶藏?于家村有寶藏?哦——可是連我都不知道,我這徒弟怎會知道?”
“你不知道?村子里只有你一個外人,若沒有你當內(nèi)應,他們兩個怎能找到這里?”于夕霖身后的一人開口怒斥,其他村民也跟著指指點點。
我腦中飛速思索著,是了,劉老太太本名于月見,應該也是于家村的人,她在臨死前畫出于家村寶藏位置,想讓后人來尋,卻因太過難懂而未被在意,反讓照顧她的晚晴得了便宜。
于夕霖舉起左手止住眾人的喧嘩,道:“蟲大仙,我敬你是江湖奇士,才允許你在我村中落腳,多年來相安無事,你也幫了我們不少忙,但今日之事,你必須給全村人一個交代?!?p> 白祖崇扭頭看看我,撇撇嘴道:“聽見了嗎?趕緊給個交代。”
我深吸口氣,道:“寶藏位置是于月見前輩告訴我的,但我并不知這寶藏是你們于家村的?!?p> 剛聽到“于月見”三個字時,于夕霖的臉色就變了,猛地一下站起身來,不顧身邊人慌張地攙扶,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盯著我的眼睛,問道:“她在哪里?”
“已經(jīng)離世了?!?p> 于夕霖沒有說話,眼睛死死地瞪著我,身子卻微微搖晃,仿佛馬上就要站不住了,先前說話的那人趕忙扶住,圍觀村民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我向著晚晴的方向點了下頭:“這位姑娘身上有于月見前輩親筆所寫字條,給她松綁?!?p> 于夕霖勉強揮揮手,押著晚晴的人立刻解開繩子,晚晴臉色依然煞白,哆嗦著解開頭發(fā),取出那幾張卷在一起的字條,怯怯地伸出手。
有人接過字條,呈給于夕霖,他顫抖著打開,剛掃了一眼,臉色便由陰沉轉為怒氣,將字條一把扔在地上。
我不明所以,低頭看看,瞬間渾身冰涼——那字條已徹底濕透,哪里還能看出半點筆畫!
“怎么回事?”我咬著牙問道。
晚晴快要嚇哭了,可憐巴巴地看著我:“剛才他們要抓我,我無處可逃就跳進湖里,一著急還摔了一跤,可還是被他們抓了回來,應該就是那個時候把字條弄濕了?!?p> 我一路都沒有正眼看她,現(xiàn)在才看清她確實渾身濕漉漉的。好巧不巧,偏偏在這個時候字條被毀,這下徹底說不清了。
于夕霖顯然覺得我們是在戲耍于他,聲音變得極為冰冷:“將這兩個外人拉出去喂狗,蟲大仙割掉舌頭,逐出于家村,永世不得踏入此地一步?!闭f罷便準備轉身離去。
眼看人們就要上前拉走我們,情急之下,我靈光一閃,高聲道:“老陰接駕,燒云煙歇。小霽補天,夜魄獨明。”
此話一出,于夕霖比方才聽到“于月見”這個名字還要激動,回身一把揪住我的衣領,顫聲道:“你——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