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我的話,紅鸞“噗嗤”笑了一聲,那青衣女子臉上也帶了一絲極淡極淡的笑意,面容瞬間柔和了不少。
我不明所以,就見青衣女子抬步走到當中那把竹椅前,輕輕坐下。
這下我更糊涂了,按理說,這個位置的座椅應(yīng)該只有幫主才能坐,她怎么也坐得如此坦然?是這“切齒”幫主非常平易近人?還是說——眼前這位女子,是幫主夫人?
想到這里,我又行禮道:“莫不是貴幫幫主脫不開身?我只欲同他一敘,并不會耽擱許多時間,還望夫人通傳。”
跟著走過來的紅鸞又笑了一聲,那青衣女子也不答話,微笑著低頭整理衣衫,我被笑得稍稍有些氣惱,又要說話,紅鸞終于開口了:
“幫主在此,來人自報姓名?!?p> 青衣女子抬眸望向我,面容依舊清冷,我目瞪口呆——傳聞中心狠手辣屠盡貪官的“切齒”,竟是由一位女子掌領(lǐng)?
可是——這一路上,從我聽說的“切齒”作風手段,到手條上那鏗然有力的字跡,就連這塊圖案新奇的大屏風,都讓人覺得這位幫主定然是個雷厲風行的男兒,誰能想到竟是位溫柔文雅的佳人?
因太過驚愕,我一時忘了禮數(shù),也不答話,就這么定定地看著這位幫主,她也看著我,眼神清澈而堅定:
“在下溫青嵐,不知特使如何稱呼?”
我這才回過神來,趕緊低頭抱拳道:“在下陳觜,見過幫主?!闭f完還是想給自己一巴掌——簡直太失態(tài)了!
“方才見陳特使對這屏風頗感興趣?”
甚好,這下不只是想給自己一巴掌了,我都恨不得立時消失,再也不出現(xiàn),與這位傳奇的“切齒”幫主初次見面,竟丟人如斯!
我咳了一聲,道:“尋常屏風皆是些山川河海,花鳥蟲獸,見幫主的屏風如此新奇,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p> 溫青嵐微微一笑:“這屏風乃是西陽‘顛僧’廣志和尚所作,他雖為出家之人,卻心懷蒼生,畫這凡塵之景很是傳神,陳特使果然目光如炬?!?p> 我慚愧道:“不敢不敢,莫說目光如炬,我真是孤陋寡聞,竟不知‘切齒’首領(lǐng)是位女子,方才多有冒犯,望幫主海涵!”
“陳特使不必客氣,”溫青嵐道,眼神一下變得犀利,“敢問陳特使此番來訪,奉得是欽臬司的令,還是朝廷的令?”
我一怔:“欽臬司是朝廷機構(gòu),我奉欽臬司之令,便也是奉朝廷之令?!?p> “原來如此?!睖厍鄭沟卣f了一句,看向身側(cè)立著的紅鸞,“送陳特使下山,傳我口令,眾人不得為難?!?p> “且慢!”我忙道,“幫主這是何意?”
溫青嵐平靜地道:“欽臬司雖鋤強扶弱,公正道義,朝廷卻魚龍混雜,各懷心思,陳特使既是為朝廷當說客,你我就不必多談了?!?p> “幫主對朝廷成見如此之深,竟連我一句話都不愿聽?”
“我知道朝廷的意思,自然也能猜出陳特使要說什么,何必還要浪費時間。”說完,她竟起身欲走,再沒有搭理我的意思。
這女幫主的聲音輕輕柔柔,語氣卻很堅定,面對這樣一位女子,我糾纏無用,又不能說重話,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紅鸞走過來,伸手示意我離開,我當然不肯動,僵持不下間,紅鸞道:“特使大人,快走吧,你幫過我,我不愿同你動手?!?p> “這便是在大京識破你后,又贈你銀兩的那位特使?”溫青嵐忽然開口。
“幫主,正是他?!奔t鸞道。
溫青嵐掃了我一眼,微微皺眉:“聽聞陳特使俠肝義膽,也非古板之人,為何甘愿當朝廷鷹爪?”
我立刻道:“幫主此言差矣,俠肝義膽又不古板之人,難道就不能為朝廷效命?”
溫青嵐看了我一會兒,語氣緩和了些:“‘切齒’所做之事,亦是鋤強扶弱,懲惡揚善,與欽臬司殊途同歸,你既是特使,為何不能容我們,反要趕盡殺絕?”
我連連擺手:“幫主誤會了,我——不,欽臬司從未有過趕盡殺絕之意!此番前來,只因發(fā)生了一件事……”
溫青嵐看我欲言又止的模樣,便道:“此處無外人,陳特使大可暢所欲言?!?p> 是啊,她連我?guī)瓦^紅鸞的事都知道,她們二人之間自然沒有秘密,可我想打探的是井底冊子,茲事體大,豈敢留他人在場?
我直截了當?shù)溃骸笆玛P(guān)重大,陳觜斗膽,懇請與幫主私談!”
紅鸞叱道:“大膽!你們這些鷹爪心眼太多,將別人都支走,誰知道你是不是要對我們幫主不利!”
溫青嵐一個眼神止住紅鸞,問道:“你所說之事,影響極大?”
我微微嘆了口氣:“稍有不慎,天下大亂?!?p> 聽到我的話,溫青嵐若有所思,我正要再說幾句,門外守衛(wèi)的灰衣女子忽然走了進來,抱拳道:“幫主,丘引刀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