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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城紀

三十八

雙城紀 董雪晴姑娘 4837 2023-02-07 06:41:09

  宋府大宅。

  芳兒在自己的閨房,拿著筆,一行行清秀的小字,將《南宣青年》的創(chuàng)刊詞洋洋灑灑地寫了一紙。

  她又拿起旁邊一沓報社同學的稿,一邊翻閱一邊勾勾畫畫,是極認真的,因為這報紙承載著她青春的夢想。

  她忽見一張稿紙上,文字中將南宣城古老的歷史描繪得生動而真實,文字的主人正是城長的兒子郭守敬。

  “嗯,這城長的兒子,果然不一般,全無庸俗之氣?!?p>  芳兒不禁贊嘆,緊接著,她又嘆了口氣,

  “哎,這葉子暉去哪里了?還等著他設計版面呢!”

  她伸了伸腰腿,推開房門,巳時的天空碧藍如洗,昨夜一陣小雨過后,仿佛陰霾的冬被洗盡鉛華后翻了新,府院墻瓦平地吐出新綠,涌動著青春。

  “真是太漂亮了!”宋曉芳開心地走入庭院,將一彎樹枝上含苞待放的桃花,觸在鼻間,花香更撩撥了宋曉芳的少女情懷。

  “我得把我的稿拿給爹看看!”

  她靈動的雙眸忽閃,拿起紙便往前廳跑去。她一路揚著笑容,散發(fā)著向陽而生的青春,卻渾然不覺宋府的宅邸內,已隱隱欲發(fā)的變故與風浪。

  ……

  宋府前廳,一片凝重。

  宋禮仁端坐在太師椅上,兩個兒子和兩房太太均在其身側。

  “啪!”茶杯摔在桌上,正巧芳兒走進來,倒嚇了一跳。

  “爹,發(fā)生什么事兒了?”芳兒急忙走上前去。

  “那得問問你這個二哥哥!”宋禮仁沒好氣地說道。

  “問我干什么?干我什么事?”宋書涵小聲嘟囔。

  “怎么不干你的事?書文,你好好說說?!?p>  “碼頭的人確實已經(jīng)招了,二弟和平時來往的幾個少爺一起,借著漕運口的地界,整日撈油水?!?p>  此時的宋書文,也收起了溫言善語,嚴肅了起來。

  “哎呦呦,這怎么可能?書涵,你快跟你爹說,是不是那幾個少爺慫恿你的?”二姨太太有些著急。

  “二娘,不止如此,他平時撈撈錢莊的油水,弄點金銀珠寶當私房錢也就算了,如今,撈油水都撈到偏門上了!”

  宋書文毫不客氣地回答。

  “什么偏門?”

  “煙草、私鹽、假幣,哪一個不是偏門?再這樣下去,是不是準備走私軍火?還是找個地下錢莊,把咱們宋家的錢都撈走?”

  宋禮仁已經(jīng)快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宋書涵自從準備對付宋書文后,便已經(jīng)悄悄做著各種準備,只是在渡口安排的人,被宋書文發(fā)現(xiàn),實在是個意外。

  好在,他這次捷足一步。

  “爹,這些事就算是真的,也是小事,沒招惹誰,更沒給錢莊帶來損失??墒?,錢莊庫房的鑰匙丟了,這可是大事!這么重要的事,爹怎么不追究大哥?”

  宋書涵挺起身,硬直地質問。

  芳兒在旁邊驚呼,扯著宋書文衣袖,

  “庫房鑰匙沒了?大哥,是真的嗎?”

  二姨太太也借機走到宋禮仁身側,一邊捶著他肩頭一邊吹風道,

  “哎呦呦,宋大少爺,這贗品的事還沒解決,銀庫的鑰匙又丟了。老爺,這樣下去,咱錢莊可要損失慘重啊!”

  這事兒確實噎住了宋禮仁,也是他今天氣急的原因。

  “書文,你平時挺細心的,這庫房的鑰匙怎么還能丟了?”

  宋老爺不愿責罵宋書文,可箭在弦上,他不得不問。

  “那得看大哥在干什么?王管家不是說了嗎,大哥原本在庫房,那胡家大小姐上了門,立刻就被勾了魂,跟著人家大小姐走了,連錢莊都顧不得了。大哥,色字頭上一把刀?。 ?p>  宋書涵在一旁揶揄著,準備著看宋書文的笑話。

  二姨太太拿著一手絹也掩著嘴笑了起來,

  “老爺,你平時什么事都找書文,沒事就夸他,如今他犯了錯,你可不能偏私不罰吧?”

  宋禮仁并非昏庸之輩,他知這娘倆是借詞對付這個寶貝兒子,他哼了一聲,將二姨太太的手推了下去。

  “你呀,還是管好你自己的兒子吧。天天中飽私囊,想著占自己家便宜,跟那些紈绔少爺打成一片,能學得什么好?”

  宋書涵眸色一閃,忽然發(fā)起飚來。

  “在爹的眼里,大哥什么都是好的,即便有行差踏錯,也不會怪他,他無需承擔責任,都有爹替他解圍。

  而我,堂堂宋家二長子,不,確切的說,應該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的長子,可是爹從未信任于我,在爹眼里,我做什么都是錯的,是敗家,是給宋家丟人。他宋書文就不會給宋家丟人嗎?被一個大小姐勾搭的,連大門鑰匙都不要了!”

  宋書涵知道,這次是個絕佳的機會。

  他將心中的怨憤全部傾吐出來,干脆利落,不給宋書文留半點余地。

  她娘見了,自然明白兒子的心意,

  “書涵,都是娘不好,娘就是個庶出的妾,既非你爹至愛,也比不上大太太正紅花轎,是娘耽誤了你!”

  說著,二姨太太拿著手絹抹起淚來。

  這娘倆一搭一唱,氣得宋禮仁說不出話來。

  現(xiàn)在贗品的事還沒有定論,庫房的鑰匙卻突然丟了,若對宋書文不做些處置,倒真讓人說自己偏私呢。

  宋禮仁嘆口氣問道,

  “現(xiàn)在庫房的東西如何?鑰匙沒了,財物少了嗎?”

  “正在等王掌柜盤點?!?p>  “庫房里那么多貴重的東西,鑰匙丟了,能不少東西?大哥,這要是丟了點銀兩也就罷了,若損失了老板們的重要物件,看你怎么收拾這局面?!”

  宋書涵依依不饒地嘲諷。

  “簡直都反了!自己人打自己人,還有人那么大膽動我宋禮仁的東西!你們倆不是能耐嗎?家里就你們兩個兒子,這事兒就交給你們!”

  宋禮仁怒拍桌案,茶杯掉落,清澈的茶水鋪在地面上,騰起濃烈的水霧。

  ……

  廳堂內的空氣驟然寂靜,連二姨太太都沒見過宋老爺如此動怒,直抽了口氣沒敢作聲。

  這時,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宋老爺,這是怎么了?什么事如此動怒???”

  正是云老板的聲音。

  巧月挽著云老板,邁進宋府的大門。巧月是宋府的???,云老板又總來談生意的事兒,兩家熟絡得緊,自然直接進來了。

  “呦,云老板怎么來了?”宋禮仁起身相迎,只得將宋家的事先擱置一旁。

  芳兒一看見巧月,開心地跑過去,挽著她的手,

  “巧月,你怎么來了?”

  “我爹要來找宋老爺,我就跟著過來了!”

  云老板看著巧月和芳兒,捋了捋胡須,嘆道,

  “巧月這孩子,平時啊,沒少提芳兒。倆人好的跟一個人似的?!?p>  “可不是嘛!巧月可是芳兒心里最要好的姐妹!”

  宋書文笑著回應。

  “書文啊,命人準備茶水和糕點,招呼云老板?!?p>  云老板看了一眼宋書文,意味深長地說道,

  “還是宋老板福氣大,有個靈秀的閨女不說,還有個一表人才的兒子。書文留洋歸來,還幫你撐起錢莊那么大生意,云某真是羨慕啊?!?p>  宋書文忙起身,溫言有禮地回復,

  “云伯伯太夸獎了。書文才學淺薄,還有的是要學習的地方?!?p>  “我這閨女啊,身邊要是有個宋少爺這樣的人物,老夫就安心許多了?!?p>  “哎呀,爹,你說什么呢!”

  巧月嬌嗔了一聲,拉著芳兒說,

  “芳兒,他們老板之間聊生意,咱們在院里走走。”

  “行,我剛把報紙的文稿整理好,正好咱倆商量一下?!?p>  兩個女孩拉著手走出了客廳。

  宋禮仁滿面笑容請云老板坐下,倆人生意往來甚久,云老板的珠寶行完全依托于宋家金行提供的貨品,可以說是完全背靠宋家這座大山,自然交情匪淺。

  二人寒暄一陣,云老板站起身,看著廳堂門側一道杏白墻面上,掛著一副畫,裝裱后保存在鑲在墻面的玻璃柜中,

  “宋老板,你這家中珍寶無限啊。這《富春山居圖》,你是哪得來的?聽說這畫當年乾隆爺愛不釋手,從大清換了民國,這稀世珍品不知流落何處,有多少人惦記?。 ?p>  “哈哈,沒想到云老板也深諳此道。你知道我是極愛這些的,黃公此畫氣勢恢宏,畫盡人一聲的跌宕起伏,每每見此畫,宋某便生無數(shù)感慨啊?!?p>  宋禮仁愛撫地摸著這幅畫。這是當年在光緒帝身邊偶得之物,畫中的意義更讓他聯(lián)想到自己一生的波瀾,故而他深愛此物。

  最近他剛把它裝裱好,放在前廳正處,提醒著自己不要忘記過去經(jīng)歷的坎坷,讓自己更通達于世,善待他人。

  云老板兩眼瞇成一條縫,其中透出矍鑠的精光,

  “也難怪宋老板開得了錢莊。就憑這些絕世珍品,也絕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p>  他緩緩而談,卻似乎另有若指。

  “怎么?云老板不會看上我這畫了吧?”

  宋禮仁開玩笑地說道。

  “哪里敢?我看上你家大公子才是呢?!?p>  云老板見宋書文親自沏著茶,那斯文模樣的確英俊不凡。

  “云伯伯就別拿我開玩笑了。”

  “哈哈,巧月這孩子性格爽朗,與書文關系也不錯。但年輕人的事兒,就讓他們自己走著看吧?!?p>  宋禮仁微笑著也坐了下來,宋書涵坐在一旁,不屑地冷哼,眸中閃著深邃的光。

  云老板忽然面色一沉,

  “對了,宋老板,那批贗品怎樣了?”

  宋書文禮貌地回復,

  “云伯伯,宋家在渡口的人,我都仔細詢問過,絕無人動過那批貨。我們一直和漕幫交涉,想來是運輸途中不知哪里出了岔子。”

  云老板端起茶杯,杯上飄著熱氣,他輕輕吹了吹,咽了一小口清清嗓,

  “這水路的事兒,胡一峰一直把持著,如今出了事,又脫得干凈。宋老板,這么大一批贗品,損失不能我擔著吧?”

  云老板突然這樣說,讓宋禮仁有些意外,

  “這是自然。我已讓書文從金行取些貨品給云老板填補著,錢也可以先退回去。待宋家與漕幫談妥后,便會給云老板一個交待?!?p>  云老板忽然把茶杯使勁地往桌上一放,面色驟然陰沉,

  “宋老板,你我之間交情歸交情,但這么大一筆損失,我一個小小珠寶行,可擔不起?!?p>  云老板與宋禮仁一向交情匪淺,此時突然翻臉,也出乎宋禮仁的意料之外。

  前廳的空氣頓時如弦上之箭,凝聚著緊張與城府。

  宋書涵原本只是陪客,此時見云老板忽然責問贗品之事,心中暗暗歡喜,

  “大哥,人家云老板都提這事了,可見等不及了。你這那么多天,一點頭緒沒有,還丟了庫房鑰匙,這不是耽誤咱們宋家的生意嗎?”

  他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奚落著。

  宋書文面對這么多難題,縱然性子溫和,也不禁有些著急,

  “這次贗品之事,確實有些蹊蹺,宋府上下已經(jīng)都查了,今天有件事很奇怪,聽說前幾天渡口有人無故失蹤,漕幫卻絕口不提,不知跟贗品的事有沒有關系……”

  云老板聽了,眉頭鎖出一抹驚慌,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毫不留情地說,

  “聽說漕幫與宋家有十日之約,到現(xiàn)在還在各自推脫。這批貨是我云某人訂的,你們不急,我還急呢!我珠寶行損失的,不僅僅是這批貨,還會因此不能兌付訂單,可流失了不少客人。”

  宋禮仁聽了,心中急火暗暗涌上心頭,手中的琉璃球不停地轉動,

  “云老板,你我合作多年,錢莊沒少給你們云家珠寶賒賬。為了這件事,鬧得不愉快,未免有失咱兩家的交情?!?p>  云老板卻冷笑一聲,

  “宋老板交游廣闊,又與城里的官爺交情匪淺,漕運口的官吏,誰知道哪個又與你宋老爺交好,哪個是他胡一峰的關系?我們這小小的珠寶行,夾在中間,吃了虧算誰的?”

  宋書涵在旁邊又開始扇風,

  “是啊,大哥,你說漕幫那有問題,卻到現(xiàn)在也解決不了,還跟胡家大小姐總牽扯不清的?!?p>  “住口!再說你就給我出去!”

  宋禮仁見兩個兒子在外人面前相爭,云老板又忽然不給面子,他終于按捺不住,一團火推得他咳喘了起來。

  云老板突然罔顧過去的交情,滿口都是生意場的利益沖突,他既怒且驚。

  怒的是他在宋家遇到難處時過河拆橋,驚得是云老板一向是依托宋家的屋檐才得以順利經(jīng)營,可這會兒,居然變了個人。

  原來這登門造訪,竟如此來者不善。

  “時移事易。如今天下時局紛亂,以前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隔個幾天便有上臺的,下臺的,官吏流動地快,我擔心宋老爺在這局勢下也擔不起啊。”

  云老板悠然自得地舉起自己的煙袋,卻仿佛話中有話。

  “云老板難道也聽說,最近城里要有新官走馬上任?”

  “這在城里做生意,不眼觀六路,怎么能行?”

  云老板一派強橫的模樣,仿佛心中有數(shù)。

  宋書涵眼里閃了光,他趕忙走過去,親自點上云老板手里的煙袋,

  “云伯伯,這事兒真是讓您為難了,我聽鹽商吳老板也提了,吳少爺也屈得慌。你放心,這事兒就找我大哥,我大哥既然攬了錢莊所有的生意,他必須一力承擔!”

  “你給我出去!還敢提吳少爺!”宋禮仁腦門熱氣上涌,眼前有些發(fā)暈,

  “云老板不必擔心。這點損失宋家錢莊還擔得起!這么多年,我宋禮仁什么時候虧待過云老板,這一張張賒賬的票據(jù)還在錢莊賬房擺著呢!云老板若計較,這次的損失,宋家一力承當!”

  宋禮仁以強硬的口氣鎮(zhèn)住這有些劍拔弩張的局面。

  “有宋老板這句話,我就放心了?!?p>  云老板見他如此硬氣,口氣便松軟了一些,免得鬧得不可開交。

  “珠寶行生意難做,這一筆筆的開銷,客戶流失,訂單違約賠償,云某不得不止損啊。云某知道宋老爺現(xiàn)在兩難,可咱兩家又不是親家,只是生意往來,云家那么多口人,也要吃飯啊?!?p>  云老板話里話外,依舊不依不饒,還想攀上親事。

  宋禮仁自然聽出他的意思,這人竟然落井下石,還想在宋家攀親帶故,實在令他始料未及。

  巧月與芳兒的關系,讓他亦不知如何面對這個暗藏心機的云老板。

  眾人一陣沉默。

  “云老板總想把損失推給宋家,就不怕賠了夫人又折兵,自己承擔損失?”

  忽然,一個清脆卻爽直的聲音朗朗自外堂傳來,這干練而熟悉的女子聲音,竟然是五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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