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羽站在不遠處,聆聽侯德與少女的對話。
少女來自貧民街,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父母賣到了南城市場。
她心如死灰,決心赴死??墒遣恍冶回溬u奴隸的老板封印了穴道,困于地下倉庫。
侯嚴有極隱秘的習慣,會在審美疲勞之后將奴隸放進巨鼎中烹煮,因此需要時常補充。
按照極夜大陸慣例,奴隸與牲畜無異。即便主人將其處死,也沒有丁點懲罰。
牧羽將這種“恩賜”轉嫁給位高權重者,似乎與處置奴隸無異,著實觸犯了鎮(zhèn)魘司律令。
可若是違反禁令之人符合條件,又能輕松獲得豁免。
這便是極夜大陸的文明和階層。
牧羽潛力無限,只要不妄動王族成員,沒有人敢動他分毫。
與之對應,一旦成為奴隸,生死全不由自己掌控。
“小姑娘,嚴兒有些事做得確實過分,但并沒有超出權限?!焙畹聣旱吐曇?,盡量降低氣場中的棱角,以免嚇到與之對話的少女,“老夫代嚴兒向你致歉,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奴隸?!?p> 聽完這句話,少女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
那是對生命和自由的向往。
“侯都督,你不如開個先河,收她為義女?!蹦劣鹛岢隽艘粋€新奇建議。
少女轉頭看向牧羽,表情有些呆滯。
“這么做有好處嗎?”侯德的反應與少女極其相似。
“侯都督,以您的地位來說,做事出發(fā)點不應是利益,而是更寬泛的東西?!?p> “你意下如何?”侯德有些許心動,轉頭問向少女。
“小女子拜見義父?!鄙倥^慣苦日子,比普通人心思更靈活,見侯德有默許之意,急忙用甜美稱呼收買了侯德。
侯德甚為稱心,收下少女,賜名為侯玲。
葉秋從入定狀態(tài)中蘇醒,仿佛換了個人。眼中血絲消失,重新恢復了生龍活虎的狀態(tài)。
“我希望你代替我,與嚴兒面談。”侯德叮囑葉秋,“最重要的是讓他這段時間不要私自外出?!?p> 葉秋隸屬于鎮(zhèn)魘司,并不歸龍騎軍管轄。只不過侯德還是大都督,位極人臣,尋常官差自然要敬他三分。
“屬下去跟他談談。”
“嚴兒性格執(zhí)拗,言語沖撞處,還請你多包涵。”
“屬下明白。”葉秋抱拳施禮,請侯德收掉了結界寶塔。
門吱呀一聲推開,光線爬進昏暗的屋子。
侯嚴斜倚在高臺的椅子上,無聊剔牙,聽見腳步聲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抬。
葉秋看見被冷落的車夫,問道:“你是何人?”
“回長官的話,小人只是駕車的車夫?!?p> “他是無惡不作的惡棍?!焙顕缆燥@低沉的聲音響起,右手指著車夫,臉上帶著扭曲的笑容。
“少爺,您何故這么說?”車夫面帶驚恐,不可置信地看向高臺上的侯嚴。
“我可以把他的罪惡一五一十地講給你聽,”侯嚴仿佛沒聽到車夫的話,笑聲很陰森,“怎么樣,有沒有興趣?”
葉秋說道:“在下今次前來,是處理少爺的事。至于車夫的罪惡,可以到鎮(zhèn)魘司詳談。”
車夫喉結上下動了動,恰好與侯嚴冰冷的眼神相遇,完全不敢作聲。
他跟隨侯嚴多年,最清楚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殘酷折磨。只是想起,就會不自覺脊背發(fā)涼。
“本少爺只想談車夫,”侯嚴自恃身份,完全沒把葉秋放在眼里,“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想談。”
“少爺,如果您不配合,在下只能將您帶回鎮(zhèn)魘司。”
“于情于理,本少爺都沒有違反律令,你一個小小的金牌鷹衛(wèi),憑什么敢拿我?”侯嚴態(tài)度堅決,隱約將葉秋的氣勢壓了下去。
侯德能感知到石室內發(fā)生的一切,額角青筋跳動,隨時有怒火沖天的風險。
“你幫我教訓一下嚴兒。”
“侯都督,若是在下出手,可沒您那么溫柔。”
“他不知天高地厚,該有人給他上一課了?!?p> 牧羽擅長的事情很多,尤為擅長的正是戰(zhàn)斗。既然侯德開口,自然不會拒絕。
他輕聲推開了門。
牧羽有種獨特的氣場,無形中吸引旁人視線。剛一進門,屋內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葉秋走近些,問道:“大都督派您進屋?”
“在下并非朝廷中人,不會接受任何指派?!蹦劣鸹氐溃拔掖舜吻皝硎寝k一件都督托付之事。”
侯嚴看著牧羽,搞不清楚他有何目的。
牧羽在某種程度上與侯嚴類似,用殺戮震懾對手。只不過一個人肆意妄為,另一個遵循心中的正義。
“侯公子,你兩個時辰之前提議在下與車夫正面較量,我拒絕了,”牧羽輕松笑道,“我現在有個新的提議,不知你是否有膽量應戰(zhàn)?”
“你想挑戰(zhàn)我,先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侯嚴聽出了話外音,不屑道,“本公子擁有這么多護衛(wèi),憑什么你想挑戰(zhàn),我就非得……”
他的話音未落,一道金色光影出現在面前。
拳風撲面而來。
侯嚴平素依仗身份作威作福,又有精銳護衛(wèi)保護。修為雖達到了龍玄境,應變能力卻是極差。
面對身經百戰(zhàn)的牧羽,稚嫩得像剛出襁褓的嬰兒。
侯嚴慌亂中未能成功發(fā)動瞬身閃現,上身后傾,躲避剛猛的重拳。
真正的攻擊來自于下盤。
牧羽右腳重踢,正中侯嚴膝蓋,巨大力量將其右腿關節(jié)徹底踢斷。
“啊……!”
侯嚴凄厲的慘叫聲在石室中回蕩。
牧羽鐵鉗般的右手捏住了侯嚴后脖頸,大拇指和中指按壓穴位,封住了靈力運轉。
護衛(wèi)們站在遠處,見此兇險情景,不敢輕舉妄動。
“弱者沒有資格討價還價,”牧羽話音相當平靜,“如果不是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你已經下了黃泉?,F在,能跟我們談談嗎?”
侯嚴左腿膝蓋反關節(jié)斷折,小腿危險地懸在半空,劇痛不斷來襲,席卷了他的大腦。
強烈的求生欲望,使他不敢違抗牧羽。
侯嚴很清楚,抓著他脖子的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邪神。
“談!你想談什么我都跟你談!”
牧羽松開了捏住侯嚴脖頸的手。
侯嚴癱倒在地,雙手抓住膝蓋上方,痛得齜牙咧嘴。
葉秋取出一個玄級丹藥瓶,走到侯嚴身旁,說道:“侯公子,這是能快速治愈傷處的丹藥粉末,在下幫你涂上。”
侯嚴痛不欲生,額頭布滿了黃豆大小的汗珠,只想快點結束痛苦。
葉秋撕開侯嚴膝蓋處的布塊,倒上些灰色粉末。
這些粉末遇到皮膚迅速變得粘稠,成為一種糊狀物質,包裹住損傷部位。
侯嚴只覺一股暖流進入膝蓋,疼痛立消。
他抬頭看向牧羽,與之眼神相遇,感受到了如臨深淵般的寒意。
“牧先生,你想跟我談什么?”侯嚴并不傻,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語氣中有一絲討好的意味。
“龍城暗流平息之前,不要再惹是生非。”牧羽蹲下身子,平視侯嚴雙眼,“朱雀比你想得更加狠辣。你身份特殊,一旦卷進來,不管是朱雀還是我,都不可能放過你。
能聽明白我的話嗎?”
侯嚴點了點頭。
“既然你懂得生命可貴,剩下的事不需要我再教你。”牧羽瀟灑起身,“好自為之?!闭f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石屋。
侯嚴看著牧羽挺拔的背影,問蹲在旁邊的葉秋道:“他的意思是說,要和朱雀正面對壘?”
“應該是。”葉秋完全猜不透牧羽的心思。
“你回去吧,本公子累了?!焙顕狼橹酉聛淼娜兆雍茈y到外邊閑逛,心中有些失落,不想與葉秋溝通。
侯德推開門,向著葉秋揮了揮手。
葉秋知道他準備的那些說辭,效果遠比不上牧羽用拳腳打出來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