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異度空間
當(dāng)……當(dāng)……
鐘聲又響了起來。
不多不少,正好11聲。
他又來到了那個十字路口。
路口黃燈依舊一直閃爍。
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醫(yī)生、公務(wù)員、老師、外賣小哥仍舊在路口焦急等待著交通燈變顏色。
遺憾的是,這次皮老板的越野車并沒有疾馳而來。
他知道在這個時空中,皮老板已經(jīng)永久缺席了。
天空中突然飄起了雪花。
這雪花冷如寒冰,仿佛將世界都凍住了。
黃燈也不再閃爍。
“雪落……”
她在他腦海中的影子越來越模糊,他使勁揉著自己的眼睛,希望他的影子能重新變得清晰。
可惜一切都是枉然。
他完全已經(jīng)記不起雪落的模樣,只有耳邊回蕩著魯春風(fēng)那句“骯臟齷齪的肉體竟要用純潔的雪花來埋葬”的話語。
他從來就不認(rèn)為自己是一個骯臟齷齪之人,相反認(rèn)為自己是個重情重義,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的人。
可是為什么他們會如此評價自己。
見死不救也就算了,還幸災(zāi)樂禍,出言侮辱。
這正好印證了那句話:人倒霉的時候,自己都口水都會嗆著自己。
十字路口每個人旁邊燈桿上都一顆綠色的按鈕,十分醒目。
但他們就像傻子一樣不知道去摁一下。
人生既然不能逗留,何不主動去迎候,黃燈閃爍的路口,總有一個人要先走。
他走到醫(yī)生身旁,摁下了綠色按鈕。
綠燈亮起的同時他的身子竟然和醫(yī)生重疊了。
醫(yī)生對面的公務(wù)員也夾著公文包走來。
擦肩而過的瞬間,醫(yī)生和公務(wù)員點頭相視一笑。
他感覺就像自己和自己打招呼一樣。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時老師問他長大后的夢想時,他回答的就是:治病救人、為人民服務(wù)。
醫(yī)生是婦產(chǎn)科的主治醫(yī)生。
雖然年紀(jì)才28歲,卻已經(jīng)是遠近聞名的神刀,醫(yī)院人都親切稱呼他為“天使爸爸”。
因為許多情況危急的產(chǎn)婦在他手里都母子平安。
傳得更神乎其神的是:每個出生的孩子除了哭,發(fā)出的第一聲音就是“爸爸”。
他穿著白大褂剛在辦公室坐下,一個護士就急沖沖闖進辦公室。
“主任,一個孕婦難產(chǎn),大出血,快不行了!”
來不及多想,他起身跟著護士就朝急診室沖去。
剪刀、止血鉗、保心率……
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專業(yè)。
一翻神操作后,孩子的哭聲宣告手術(shù)順利,母子平安。
他這才看清楚孩子的母親竟然和萌長得一模一樣。
“醫(yī)生,謝……謝謝您!”孩子的母親很虛弱,見他盯著自己半天不動輕聲道謝。
他這才尷尬點頭示意她好好休息。
他剛跨出急診室的門,一個男人熱淚盈眶一下子跪在他腳下千恩萬謝。
他一把將他扶起,卻見這個男人除了穿著綠色的軍裝,竟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男人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厚厚的紅包硬塞進他的大褂口袋中就頭也不回的跑了。
孩子的父親是一名邊防軍人,剛見證自己孩子出生就接到部隊緊急任務(wù),只能馬不停蹄的趕了回去。
他下班之前忍不住又去探望孩子了。
他剛進屋子,正在嘬奶的孩子竟然咯咯一笑后發(fā)出了那個詞語。
“爸爸!”
他震到了,心里暗自尋思:“天底下真有這等離奇古怪之事?”
一旁的護士也逗趣道:“主任,孩子叫你呢,嘻嘻……”
他一臉尷尬,窘迫得巴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孩子的媽媽并不在意,反而十分樂意的樣子。
他突然覺得做一名婦產(chǎn)科醫(yī)生和做一名軍人都是天底下最美的職業(yè)。
因為他們都用不同的身份和方式保護別人的生命。
醫(yī)生保護孩子的身體,軍人保護孩子生長的環(huán)境。
他掏出孩子爸爸給的大紅包放到孩子邊上:“這是爸爸給你買尿不濕和奶粉的大禮包哦!”
他看著她的孩子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樣。
他記得那年他老婆生孩子時,他因為一個業(yè)務(wù)談判,耽擱了一天。
當(dāng)他趕到醫(yī)院時,孩子已經(jīng)拉了幾次粑粑了。
他因此錯過了一生只能聽見一次的新生命哭聲。
當(dāng)年的他不以為然,如今卻是他一輩子的遺憾。
他走出產(chǎn)婦護理房間的瞬間,竟然眼淚汪汪。
他一有空就會找各種理由往這個孕婦的房間里鉆。
還時不時的替孩子換尿不濕和擦屎粑粑,就像父親照顧自己的孩子一樣。
連護士都忍不住笑道:“主任,他爸爸都沒有你這么勤快,不會真是你的吧,嘻嘻!”
他就三個字:“我愿意!”
今天,是孩子和她媽媽出院回家的日子。
他一大早就到商超買了奶粉、尿不濕等一大堆嬰兒用品。
他興高采烈的來到房間,準(zhǔn)備接她們母女回家時,女人已經(jīng)哭腫了雙眼。
他心中一驚,趕忙看孩子。
幸好孩子安然無恙,喝飽了奶的她心滿意足的睡覺。
他正欲問她發(fā)生了什么事時,坐在另一張空床上的兩個軍人刷地站起來朝他敬了一個軍禮。
他已經(jīng)猜出了八九分,卻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悲傷的她。
他心中泛起一陣劇烈的疼痛,要不是扶著墻壁,他估計當(dāng)場就會倒下去。
沉睡中的孩子似乎也感覺到了什么,突然哇哇大哭起來,就連她的媽媽也哄不住。
他走過去將孩子抱在懷里輕輕的撫摸著后背道:“哦,寶貝乖,寶貝不哭,哦哦哦……”
孩子一進去他的懷抱就停止了哭泣,甚至還露出了謎之微笑。
“爸爸!”
兩名訓(xùn)練有素、作風(fēng)過硬的軍人也差點一個沒站穩(wěn)坐回床上。
他也是手一抖,差點讓孩子滑落在地。
就連孩子的媽媽也破泣為笑。
悲傷的氛圍被突如其來的尷尬沖散了許多。
他愣了片刻后對她說道:“我有個不情之請,這孩子和我有緣,就讓我做他的干爹,好嗎?”
女人望了一眼兩名軍人后點頭同意。
兩名軍人再次立正向他行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軍禮。
天空中的烏云散去,一抹陽光照射進來。
他開著慢慢一后備箱嬰兒用品的車將母女送回了家。
11棟11樓!
他雙手抱著的尿不濕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