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蒼的馬鞭又快了幾分。
南方,南方怎么會有叛亂?
一路上他推測了許多,又一個個否定了自己的推論。
思量之間,京城也就到了。
京城中已經(jīng)是宵禁了,他憑著敕令以身份腰牌,也費了好大勁,才讓守門的士兵為他開了城門。
杜蒼的憂慮更深了。
他還來不及找一個地方去投宿一晚,迎面便奔來一騎。
騎著一身藏青的騎裝,正是大內(nèi)的來人。
“你可是漠北精騎將軍杜蒼?”
杜蒼打量了他一下,把腰牌遞了過去。
“正是。不知你是……?”
對方查驗過腰牌,還給杜蒼。
“我不過是個大內(nèi)近衛(wèi),杜將軍沒有必要知道?!?p> 他頓了一下,又說:“杜將軍,陛下請你快些過去。隨我來吧?!?p> 宮中不能讓馬飛奔,尤其是在現(xiàn)在的夜晚。
那近衛(wèi)替杜蒼將馬牽去馬廄,而杜蒼使起輕功,片刻間便行至了御書房。
御書房的燭光還亮著明滅間,映出一個人影,里邊傳出一個青年溫潤的聲音:“杜將軍?進來吧,朕等你很久了?!?p> 推門而入,杜蒼看見龍椅上斜靠著一個青年,眉目間盡是溫文。
這正是當(dāng)代的皇帝,朱瞻基。
朱瞻基示意杜蒼坐下,輕聲道:“朕知道杜卿常年鎮(zhèn)守漠北,韃靼與瓦剌是因為卿的威名才不敢輕易侵犯,卿是不能輕易離開邊關(guān)的?!彼p嘆了一聲,揉了下太陽穴,顯然也是十分糾結(jié)。
于是杜蒼接話道:“陛下不必擔(dān)心,半年前韃靼的一個親王帶了萬余人到臣營前挑釁,被臣帶人殺了干凈。如此一來,韃靼倒是暫時不足為慮了?!?p> “如此甚好?!敝煺盎坪跛闪艘豢跉?,“朕曾經(jīng)先皇與成祖稱贊杜卿驍勇,若是戰(zhàn)事上有難可招卿來助。如今南方告急,還是要勞煩卿了?!?p> 杜蒼道:“臣幸蒙皇上厚愛。只是這南方之亂究竟如何?”
“杜卿且過來看吧?!敝煺盎陌割^已攤了一張地圖,“這是閩地,叛軍的老巢,叛亂就是從這里開始的?!?p> 閩地……閩地!
杜蒼忽然想起年前母親曾經(jīng)來信,說是和阿妹一同搬到閩地去了,這叛亂一起,也不知他二人是否安好。
“……所以朕看勢頭不對,就叫杜卿來了?!敝煺盎戳艘谎鄱派n,卻發(fā)現(xiàn)他正在沉思,“杜卿,你有在聽朕說話嗎?”
杜蒼看了一眼朱瞻基,卻是反問他:“陛下,叛軍可到了冀地?”
朱瞻基翻了下奏折,才道:“未曾。叛軍剛過黃河?!?p> 杜蒼估計了一下,對朱瞻基道:“那陛下,手中可以抽出多少兵力?對面的兵力又是如何?”
朱瞻基丟給他一封奏折:“你自己看吧?!?p> “倒也算不上多?!倍派n的唇勾起了好看的弧度,卻是一如既往的冷,“那陛下,臣,領(lǐng)命?!?p> 朱瞻基也笑了,遞給杜蒼半塊虎符,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么,祝卿好運?!?p> 杜蒼一只手緊攥虎符,行了個軍中的禮節(jié):“是,陛下?!?p> 幾日后,閩地。
杜蒼帶著另一片較為素雅的面具,深藍色的長衫穿在身上,遮去了幾份沙場中帶來的殺氣,可腰間的長劍卻出賣了他的不凡。
他坐在一個半露天的茶鋪里,邊喝著茶,邊看著外邊兒戲耍的總角小娃。
那些小孩子圍著圈兒,拍著手唱著:“鮫女鮫女,神龍下凡,攪起波瀾,天昏地暗……”
暗是明的反義詞,那這歌謠的傳出者,看來大半是叛軍的人了。只是這鮫女又是什么意思?是指的叛軍的首領(lǐng)嗎?
杜蒼看上去依舊是淡定的喝著茶,心中卻是百轉(zhuǎn)千回。
他放下茶碗,往桌上扔了幾枚制錢,起身離開茶鋪。
閩地的知州府,杜蒼在后院借宿。官府的信鴿實在是好用,他寄出的傳書次日便有了回信,果然這鮫女指的就是叛軍首領(lǐng),但顯然朝廷也對這個鮫女知之甚少,只說是個二十幾歲的小姑娘,善水好戰(zhàn),但是幾乎不會露面,只有叛軍的幾位高層見過他。而這鮫女也不過是她的半個綽號,全稱是“飛花鮫女”。
“飛花鮫女”嗎?在閩地怎么也能查到點她的行蹤吧,杜蒼暗想。
他收拾了一下,提著劍,向信上阿妹所說的新家地址尋去。昨日來時有些匆忙,如今到了閩地不去看看也實在不太好,何況母親朱珠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聲,說不定能探得一些其他消息。
阿妹選的新家在城郊的八一村,是個人煙稀少的地方,離江浙也近,還是沿海的地方,倒是很照顧母親。
屋子不大,杜蒼直接推開了門:“娘,落喬,我回來了?!?p> 但是他沒看見人。
他去里屋轉(zhuǎn)了一圈。
衣櫥里,母親常穿的那件軟皮水靠并不在,而妹妹杜落喬的細劍落喬也不在。
大概是出去了吧,他這么想。
但他一轉(zhuǎn)身,突然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懷抱當(dāng)中。
一個少女的懷抱。
然后他就覺得后頸一疼,人有些昏沉了過去。
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他聽見了一段柔軟的女聲:“蒼哥哥來了,怎么都不看喬兒一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