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將自己藏在厚厚的云層里邊,卻依稀傳來綽綽約約的光,灑在種滿綠蘿的陽臺上,臺上站著一個白色襯衫的男人,手中叼著一根燃著火星的煙,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天空,像是在尋找著一顆星星。可是,城市的夜空是沒有繁星的,多的,只是深夜繁華迷人眼的燈火,久久不曾熄滅。
他不曾發(fā)覺,已經有人悄悄站在他的身后。香煙迷離的氣息在纏繞,有些嗆口,又有些醉人。小白玄捧著那本淡黃色的書端端正正地站在他身后,見他似乎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存在,她有些惱火。
她也迷惘于這無端的怒火,并將它歸結于那難聞的煙味。
“喂,那個,我看完了?!?p> 一聽見那聲音,他慌忙地熄滅了叼在手上的煙,掩去了臉上的失神和黯然,努力擠出幾許的笑容。
那笑容看得她很不是滋味,心中陡然五味雜陳的,最后她將她的眼神移到了那根熄滅的煙和他有些輕微燒傷的皮肉上邊。
“沒事,我只是不喜歡煙味?!?p> “聽說,這個可以排解壞心情,不好意思?!?p> 今天,莫名的,有些生疏。
她靠近他,伸出手,帶走了那跟熄滅的煙,“煙和酒,你還是別碰,聽我的?!?p> 他又是苦澀地笑了笑,“好?!?p> 她用她的余光瞥見了床頭上的那張海報,嘆了口氣,“其實,你和他,挺像的。”
“那是,你的偶像?”
這幾天,他的進步很大,屬于現(xiàn)代文明的那些東西,他幾乎都了解過了,也許是前生本來就有法力的原因,在這個世界,他的學習能力是天賦異稟的。
“算不上。那是我虛構出來的一個男孩,她常常存在于我的夢境里邊。我的夢里常有他,我是一個蹩腳畫師,只能畫出他的大概模樣,或許,比起畫上,他更加棱角分明一些,恰好是你的模樣?!?p> 她平靜地述說著這一切,眼中都是真實,但又正是那真摯的眼神,讓他有些難以面對。
他道:“所以,當初你救我,真的是有私心的?!?p> 她深吸一口氣,勇敢地說,“救你沒私心,但帶你回家,確實是有私心的。”
像是風吹草坪的感覺,說完這話,她覺得心中坦坦蕩蕩的。
他凝視著夜空,風揚了揚那銀白色的發(fā)梢,凌亂了殘留的煙味,留下一股淡淡的香,那香似乎來自另一個世界。
她跟著他看夜空,輕輕地說話,不想擾了那份靜,“夜空里邊,有你想的人,對吧?!?p> 他點點頭,像個笨拙的孩子回答家長的問題。
“別擔心,她一直都在,你要好好活著,小時候,媽媽說,人死后,就會變成天空上的一顆星星,它是我們的命星,但現(xiàn)在,它看不見,摸不著,卻通過一根線和我們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那根線,就是命運。”
“我相信,我們的遇見,就是命運?!?p> 他轉過頭來看著她,眼中的光閃了幾下,又熄滅了,空洞漆黑的眸子看著她,道:“可命運,一般都不太好,它喜歡玩世人。”
她堅定著回看他,用不容置喙的語氣說,“那我們,就逆天改命。我這個倒數(shù)第一,有一天也想弄個第一來玩玩,不是為了什么其他的,只是想向我自己證明,我也可以?!?p> “好,我陪你?!?p> “不笑話我?”
“不笑話?!?p> 她拉過他的手,那雙冰冷的手觸及她時,有些發(fā)抖。
“伸出你的手掌來?!?p> 他按照她的指令伸出手來,眼中有幾分期待,幾分疑惑。
她伸出食指,觸碰著他皮膚的紋理,一筆一劃勾勒出一個字,“信”。
月光此時從濃重的云層中出來了,它的光此刻不怎么冷,恰好灑在他們臉上,像是白日的太陽。
“你也伸出手來。”
小白玄神秘兮兮的,將兩只手老老實實地擱在后邊,“不伸。不過,等你心中有那個字的時候,我就會伸出來的。我不騙人,真的。但我不能告訴你那個字?!?p> 渡渡笑了,終于有了天真的模樣,“你心靈雞湯看得如何了?”
“看完了。認真看的,還不錯,雖然看著都是一大串非常正確的價值觀,但確實有些故事有感動到我?!?p> 他肯定地點點頭,“看得出來,你們這些現(xiàn)代人,對于這類文章,差評很多,大多覺得這上邊的夸大了世間的真善美,但其實只是他們心靈蒙了塵,看不到美好了。給你看這本書,就是給你找找希望的感覺?!?p> 她撇撇嘴,“兄弟,我怎么感覺你更需要看看這書呢。小小年紀就會抽煙頹廢啦,還不得需要被心靈雞湯改造改造?”
“以后不會了,有些人,有些事,終究還是得放下?!?p> “但放不下,也不要逞強裝放下,那樣很痛苦的?!?p> “好?!?p> “渡渡,明天,我讀什么書?”
明天是周末,她還能在家。還能讀點書。
他第一次聽她這么叫他,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她戳戳他,他回答,“能不能別叫我這個名字,太幼稚了?!?p> “不幼稚不幼稚啦。快回答,明天讀什么?”她儼然一副小霸王的姿態(tài)。
他沉思了一小會兒,抬眸認真地開口,“明天,把書架上邊的雜書統(tǒng)統(tǒng)看一遍吧。”
“什么?。∧惝斘乙荒渴??”
“也不需要精讀,看個大概就行,記住,要領會其中的大義。”
聽到這,她那副要干架的樣子才逐漸松垮下來,妥協(xié)道:“行,聽你的?!?p> 隨后,她又附加一句,“你,要去參加高考嗎?”
他理智而又冷靜地看著她,坦然道:“我這智商,不合適?!?p> 他沒說出下一句,這不公平,這個世界已經有太多不公平的事物了,他不想,那些東西更多。如果他參加高考,那滿分的可能性,很大,他不想那樣。
她卻是在以為他對自己的智商不自信,像家長鼓勵小孩般說道:“渡渡,你是最聰明的,不過,你不想干什么,咋們不干就是。反正,有我養(yǎng)著你就行了?!?p> 他揚了揚眉,道:“我勸你今天就去看看,那些雜書,有點多?!?p> “行行行。那你自己玩,別去看蒼天了。那玩意看多了,容易傷春悲秋。”
夜晚,他在地鋪上邊睡著了,卻不忘,給她留了燈。
怕黑的小孩,應該也怕孤獨吧。早知道,就不留她自個在那看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