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幼春翻開那本《小兒千金藥方》,從頭至尾看去。
……小兒風寒、風熱咳嗽,痰白而稀薄,鼻流清涕,咽癢,惡寒、無汗,微有發(fā)熱。
處方之1:麻黃,杏仁,甘草。水煎分2次服,每日1劑。
處方之2:紫蘇,杏仁,生姜,紅糖……
……小兒生疥……
說來也怪。
平日里看見文字就頭大如斗的林幼春,今日坐于燈下翻看這本《小兒千金藥方》,卻恰如鯨吞虎飲一般,非但過目不望,而且,書中所述的那些藥材與藥性,也隨著藥方的牢記,一種種一樣樣也早已爛熟于心。
……
……
再說。
平安客棧大門外,黑暗中,那兩個陰惻惻的影子。
沒錯。
林幼春并未看錯。
那正是一對勾死人的黑無常與白無常。
他們兩個跟著林幼春和林青兒,已經(jīng)很久了。
從林幼春被調(diào)皮的畫煙幻化出的猛虎嚇得落荒而逃,一個骨碌從山坡上滾下,撲入林青兒懷中的時候,他們就已經(jīng)跟上這對兄妹了。
抑或。
更早。
他們眼中,只有死人,兼或亡魂。
他們眼中。
林幼春是墜崖死。
林青兒——刀兵死。
可。
誰知,凡事都有例外,這兩個他們眼中的死人,此時非但未死,反而活蹦亂跳地在客棧中吃喝、說笑。
黑暗中。
白無常陰惻惻道:“老黑,你看那林幼春,是不是哪里有些不對?”
黑無?!爸ㄖā眳柦?,揮著手中的哭喪棒接道:“……是不太對,其一,林幼春應該是個老叟;其二,他應該在龍門山上墜亡,其三,他手中的劍……頗古怪!”
白無常點點頭道:“嗯嗯……
那林青兒,本應刀兵死,可是,如今不知何故,卻仍活在陽世,真是令人匪夷所思?!?p> 黑無常接道:“……大概,是他二人陽壽未盡,也未可知?!?p> 白無?!昂佟比挥新暎骸伴愅踅腥巳?,誰人能活過五更?
怎么可能……
不對,不對,其中必定另有古怪。”
“那……如今又當如何?”
“強拘便是……韓判令你我二人來拘他兩個,如若拘不回去,罪責不小?!?p> 黑無常點點頭:“是……”
……
……
午夜時分。
夜梟哀啼。
林幼春早已掩不住滿面倦容,他將手中的書本輕輕合上,爾后,抬頭看看床上的林青兒。
林青兒胸脯高聳,呼吸均勻,看樣子,已經(jīng)睡熟。
于是。
林幼春輕輕伏于桌上,想打個盹。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呯呯呯……”
“林大夫……”
“呯呯呯……”
敲門聲一聲大過一聲,瞬間將林幼春和林青兒雙雙驚醒。
林幼春揉揉眼,走至門前問道:“誰?半夜三更叫我做什么?”
門外立刻有人答道:“我……小二,林大夫,店中有產(chǎn)婦臨盆,腹痛難忍,請先生開門,前去幫幫忙,替她接生……”
林幼春有些無語。
接生……
他哪會?。?p> 林幼春隔門答道:“……我不會,我不是大夫……我是兒科大夫,看不了婦科?!?p> 這時。
門外傳來了婦女的哭腔:“……林大夫,林醫(yī)生,求求你了,求求你速去替我家主母接生吧……我家主母腹痛難忍,眼看……眼看就要一尸兩命了……”
與此同時,門外還傳來了“嘣嘣嘣”的叩頭聲。
林幼春一咧嘴。
再不開門,未免太不盡人情。
他一邊伸手去拽房門,一邊對睡得懵懵懂懂的林青兒聳了聳肩。
林青兒倒沒因為被人擾了睡眠而惱,反而一迭聲對林幼春道:“哥哥……生產(chǎn)事大,你是大夫,理該援手?!?p> 這……
林幼春心想:幫手倒也不是不行,可——我真不會呀!
林幼春腦子飛速旋轉(zhuǎn)著:小兒初生,……應當斷其臍……
臥槽!
現(xiàn)學現(xiàn)賣,行嗎?
林幼春才拽開門,門外,一個看上去丫鬟打扮的女子就已“撲通”一聲跪在了他的面前:“大夫……求求你,快過去看看吧……我家主母,著實腹痛難捱了……”
這……
林幼春頭都大了。
怎么辦?
此情此景,是硬趕鴨子上架了,不去——看來不行了。
林幼春好想罵娘。
他回頭看看林青兒。
林青兒沖他擺擺手。
林幼春皺皺眉,想了想,回身囑咐道:“……那,妹妹,接生必見血光,你就莫過去了,閂好房門,等我回來?!?p> 林青兒點頭。
“走走走……在哪里?”
那個丫鬟見林幼春愿意去了,不由喜極而泣:“就在旁邊,先生請隨我來……”
丫鬟歡喜。
林幼春卻極度無語:@#+*……
……
……
另一房間。
產(chǎn)婦床前。
林幼春滿頭大汗,其手忙腳亂,狼狽不堪之狀,簡直令人難以復述。
……“用力……用力……”
“再用力……不要怕疼……好……好,頭已經(jīng)出來了……”
“熱水……”
“剪刀……”
“哇……哇……”
“呀!是個男丁……”
“真的……夫人,你生了個公子……恭喜夫人,賀喜夫人……”
嘈雜聲中。
隨著一聲清亮的兒啼,滿頭大汗的林幼春,終于長長吁了一口氣。
他渾身上下,俱已濕透。
幸而不負眾望。
接生成功。
雖然剛才也有過手忙腳亂,可畢竟,該做的事情他都做了。
在這一刻,也讓林幼春對大夫這兩個字,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特別是,當床上那個看上去相貌并不算出眾,卻也耐看的年輕產(chǎn)婦向他投來感激的目光之時,林幼春心中,瞬間有了滿滿的成就感。
不容易呀。
他自問,自己不過也是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如今,竟然陰差陽錯,當了一回接生婆,這……真是人生難得的體驗。
床上的產(chǎn)婦,忍著羞澀,輕聲對林幼春致謝:“……謝謝你,大夫,你對我母子有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容后圖報?!?p> 林幼春擺擺手:“好……好……母子平安就好……”
……
……
也正是此時。
林青兒房中。
不知道為何,原本關著的窗扇,“吱呀呀”開了。
這寂靜中的聲音,讓林青兒寒毛都豎起來了,她害怕地將身體縮在床頭一角,雙手緊緊抓著被角,試圖遮住自己的眼睛。
窗外。
突然響起了兩聲她從未聽過的笑聲。
那笑——足以嚇破人膽。
林青兒緊咬牙關,說不出的后悔,后悔自己剛才為什么不跟幼春哥哥同去。
窗外。
又是兩聲笑。
讓人毛骨悚然。
而。
就在這時。
不知為何,桌上的破鐵劍無人自動,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噼……”
“啪……”
“嗆啷……”
終于。
隨著一道閃電般的亮光遁起的剎那,“唰”的一下,劍鞘中電光火石般騰出一道奪目的閃電,瞬間朝著窗外那人不人、鬼不鬼的笑聲斬去。
“喀喇……”
“嗷……”
隨著一聲凄厲的鬼叫,原本已經(jīng)洞開的窗扇,霎時“吧嗒”一下,重又掩上。
也就在這一瞬間,林青兒似乎看見了窗外的東西。
那東西。
駭?shù)盟例X打戰(zhàn)。
體如篩糠。
山東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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