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加菲放在一個向下凹陷的盆地之中,這里相對空曠,約倫抬頭能感受到風(fēng)速極快的寒風(fēng),這說明周遭的樹木相對稀疏、低矮,適合鷹進行俯沖捕捉。
不過,光選好一個適合俯沖的獵場可不夠,他要捕捉的,是一頭靈長的鷹,甚至在老人口中,是圣鷹,體型龐大的加菲如果毫無理由地出現(xiàn)在這里,對方必定會起疑,從而讓捕捉的成功率大幅下降。
因此,約倫選擇了盆地中地勢較高的一處,這里雖然不如底處來的平坦,充滿了高低不平的巨大巖石,但是卻是鼠類藏身的地方。從老人口中,約倫聽說過,利爪兔會在食物匱乏的冬季,翻刨鼠類的洞穴。不捕獵鼠,而是翻找它們的食物儲備。
當(dāng)然,在這片橡樹林中,孕育的生命,都有它們獨特的生存之道,鼠類當(dāng)然也不會輕易讓那侵略者輕易地將它們過冬的關(guān)鍵口糧搶去,在此處的鼠們,在漫長的進化中,長出了鋒利的前爪和長長的門牙。雖然體型是遠不及利爪兔類的,但是,喜歡獨來獨往的兔子,往往會在成群結(jié)隊的門牙鼠手下吃癟。
發(fā)現(xiàn)此處有門牙鼠的活動蹤跡后,約倫果斷選擇了這里作為獵鷹場。
高低錯落的巖石雖然大大增加了鷹的捕獵難度,也讓它的目標(biāo)有更多消失蹤影的機會,但是,驕傲的圣鷹卻更喜歡挑戰(zhàn)這種獵殺的過程,它也有不失手的信心。
有能力者,往往會對有挑戰(zhàn)的陷阱放下平日里常常持有的警戒心。
自己的這一下,以加菲的回復(fù)能力,應(yīng)該很快會醒過來。
在附近發(fā)現(xiàn)了一些爬行動物的骨骼的約倫明白,在這里出沒的鼠類甚至食肉,它們會捕獵一些小型的爬行動物來充實它們的小糧倉。
這樣,就更讓情況符合約倫的劇本了。
翻刨雪鼠的加菲遭到圍攻,受傷出血也就更加符合實情。
接下來,就是要布置荊棘陷阱了。
收集了一個月的荊棘藤,加上每個夜晚的忙碌編織,約倫以磨爛好幾輪的十指換來一張又一張編織的極細的地網(wǎng)。
為了能束縛住俯沖而下的鷹,每一寸刺藤都是約倫精心挑選的,既不能是生長周期超過兩年以上的老藤,也不能是這個夏天新竄出來的嫩藤,而且,約倫挑選的都是這片橡樹林中的“靈長”藤。
到什么山,唱什么歌,要捕獲靈長的圣鷹,也必須按照它的等級來。
而且,約倫挑選刺藤的考慮還有生存在這片橡樹林中,靈長生物的排異性。
靈長類的生物,一如跟約倫生活了大半月的加菲,就從來不碰這片林子以外的東西。
甚至只約倫只是在它最愛的烤蘿卜上撒了些他帶的鹽,加菲都能敏銳地察覺到,那晚加菲硬是什么也沒吃。
難道藤曼不經(jīng)挑選,就不是在這片橡樹林中野生野長的了?不,而是對方的洞悉力極高的原因。
應(yīng)為約倫要布置地網(wǎng),就一定要將網(wǎng)掩藏在雪層之下,貼著地面,若選擇生長在高處,或是長在頂端、上部的刺藤,在這陽光匱乏的冬季,其散發(fā)的氣息就會由于養(yǎng)分的多少而不同,雖然是及輕微的不同,但若是讓俯沖而下的圣鷹察覺到它逼近的地面與自然規(guī)律不符,或是氣息紊亂,就會立馬警惕起來,讓捕捉計劃泡湯。
不過,在這之前,約倫做了盡可能充足的準備,不能確定最終的捕捉地形,約倫就將各部位的刺藤都收集充分,然后應(yīng)對各種他一個月來涉及過的各種橡樹林中適合鷹捕食的地形都編出三四套捕獵網(wǎng)。
即使今天的行動未能引來目標(biāo),之后找到更合適的地方,約倫也能迅速布置陷阱。
“沙沙……”
當(dāng)約倫還在埋頭掩埋著地網(wǎng)時,耳旁就傳來了極為細小的,雪層被翻動的聲音。
聽力已經(jīng)遠超常人的約倫嘴角微微上揚,他現(xiàn)在能從常人耳中聽來只是細小的雪動聲中,準確地分析出發(fā)出聲音者的動作,并結(jié)合聲音的分貝大小,振動頻率,判斷出對方的位置和體型。
這一片果然又雪鼠出沒,而且,它們快速高頻的刨雪聲反應(yīng)出它們的饑餓。
它們嗅到了加菲的血味,已經(jīng)進化出可前后平移的咬合肌與胃中的蛋白酶后,這類雪鼠已經(jīng)時準雜食動物了,加上它們鋒利且?guī)с^的前爪,不僅打洞一流的它們,捕獵一些與它們體型相近的小動物也是駕輕就熟。
食肉,同時帶來的,還有腦部的進化。
“沙沙沙……”
聲音愈發(fā)密集,雪鼠們的“斥候”們估計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加菲的體積龐大,它們并沒有因為饑餓而迫不及待地鉆出地表,沖向此時昏過去的加菲,而是選擇呼喚同伴,慢慢向此處掘進,形成包圍的架勢。
雖然這密集的聲音讓約倫不禁汗毛倒豎,但是,此刻他跳動的左眼眼皮似乎在預(yù)示著此刻,好運將會眷顧他。
“加菲,對不住咯,不過我相信你一定能撐過那些小毛鼠的小把戲……誒……搞定!”
最后在加菲的后退處系上沒有刺的藤曼,以觸發(fā)地網(wǎng)向上包展隨后約倫就從取出一小包拿蕉葉包裹著的某種糊糊,在自己右手食指上抹上一點,然后輕輕涂抹在兔子的三角鼻下。
這種糊糊,本來是用于驅(qū)趕蛇類或是一些不冬眠的毒蟲的,此刻,約倫將其涂抹在了加菲的鼻子底下,注意了,約倫自己也是捏著鼻子涂的。
一下子,嗅覺神經(jīng)及其發(fā)達的加菲猶如觸電一般驚醒,雙耳彈簧似的跳騰起來。加菲立起前半身,瘋狂用自己毛絨絨的前爪扒搭著自己的小鼻子。
“祝你好運……”約倫左手掐著鼻子,右手輕輕在加菲的后背一拍,下一刻,身影一閃,約倫就消失在層出錯雜的斷石之間。
這一個月的叢林生活,提升的不僅是約倫的野生生存技巧,他的身手也是在一次次的摔倒爬起之間,變得敏捷,迅速,漸漸地,約倫都有些逐漸忘記自己是一個失去視力的人,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出生在黑暗森林中的野人。
進入附近的林木之間,約倫并沒有選擇藏匿在高低錯落的碎石之間,雖然那里距離獵場較進且適合藏匿的黑色地帶不少,自己的陷阱反應(yīng)也更為靈敏,但是約倫還是謹慎地選擇了更不容易讓空中的捕食者注意到的林木之間。
在確認自己的地網(wǎng)能夠正常收縮后,約倫開始靜坐等待,平息自己的呼吸后,讓自己的聽覺最大程度地發(fā)揮出來。
“吱吱吱!”
首先傳來的,就是加菲那標(biāo)志性的高頻叫聲,這似乎是它的看家本領(lǐng)……
約倫只感到自己耳膜發(fā)顫,距離如此之遠但是威力絲毫未減,但是約倫現(xiàn)在只能依靠雙耳獲得獵場的信息,現(xiàn)在也必須忍著雙耳的疼痛感與逐漸翻騰起來的胃,仔細捕捉周遭的一舉一動。
面對雪鼠們數(shù)量上的壓制,加菲只能依賴這范圍性的聲波延緩對手們的攻勢,但是雪鼠們適應(yīng)性也是極強,它們開始收縮鼓膜的肌肉,延緩這聲音帶來的不適。
“唰!”破空一聲,加菲讓第一位進攻者嘗到了血的教訓(xùn)。
“哧!”受傷的雪鼠暴退,裸露的血口被寒風(fēng)無情地刮著,它怒火中燒。
加菲的攻擊點燃的,不僅是頭陣鼠的怒火。
“不太妙嘍……”約倫盤腿坐在樹腰處,右手拽著藤曼貼著左耳,以便聽到獵場哪里的細節(jié),另一只耳朵則時刻收集著來自天空的蛛絲馬跡。
這對加菲來說,將會是一場惡戰(zhàn),地勢上對方數(shù)量絕對占優(yōu)且對方是東道主。
此刻,大毛兔子心中卻并沒有怪罪將它置于如此危險的環(huán)境中的黃毛怪,因為大毛兔子心中隱約察覺到,此刻正式黃毛怪養(yǎng)它這么久,它價值體現(xiàn)的時候。
有時候,靈長生物就是這么奇怪。
明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棋子,但是到了能證明自己價值的時候,首先浮上心頭的感覺就是抓住這個機會,燃燒自己,雖然點亮的,可能只是他人的道路。
“哧!”
“吱!”
怒吼中,汗毛倒豎,弓起身子。
寒光從未停止閃動,而每一次閃動,都會濺起猩紅一片。
霎時間,這似乎不是小型哺乳動物之間的斗爭,而是招招見紅的角斗場,踏著松軟的雪,撒著鮮紅的血!
來??!鼠輩們!
皮毛被撕裂,斷裂的肌肉纖維在寒風(fēng)中露出它們充滿血紅細胞的一條條。
同時,在加菲身前,倒下的,也是成堆的血鼠!
“呼呼!”寒風(fēng)在怒吼。
紅著眼的雪鼠們此刻猶豫了撲上去的節(jié)奏。
當(dāng)靈智逐漸在營養(yǎng)的滋潤中增長,曾經(jīng)無所畏懼的獸性也逐漸消退,雪鼠們開始為自己打算了。
此刻撲上去,精力仍然充沛的大毛球怪必定會帶走自己的呼吸。
它的速度很快,但對應(yīng)的是極高的體力消耗。
若是等同伴將其體力耗盡,自己便可以坐收漁翁之利,好過一無所獲還暴尸荒野。
“哧哧哧!”
于是,雪鼠們只是緊緊包圍著加菲,不斷歷聲威脅著。
而加菲也毫不示弱,弓身對峙,同時發(fā)現(xiàn)對方攻勢降下強度,此刻的它也有了喘氣的間隙。
只要有讓自己休息的空隙,加菲就有和對方一直殺下去的信心!
而此刻,
“唳!”破空一聲,周遭的呼嘯的寒風(fēng)似乎都如臣子見到了君王,退避了下去。
一瞬間,對峙被打破了!
激烈的對抗帶來濃烈的鮮血氣息,這在萬物沉睡的寒冬是及其稀少的。
這讓饑餓的天空掠食者找到了飽餐一頓的機會。
在“兩軍對峙”時期,打破僵局的,往往是那些伺機而動的回手掏。
此刻,破空而下的掠食者,扮演的,正是那個卑鄙的角色。
而在這片饑餓的寒冬森林,坐收漁翁之利才是生存的最佳選項,那這天空猛禽的行為也就無可厚非了。
“咕嘟……”
此刻,加菲和遠處的約倫都不約而同地咽下了一口。
兩者相同的都是緊張,而加菲多一些戰(zhàn)栗,約倫多一些興奮。
那紅了眼的雪鼠呢?
此刻的它們已經(jīng)被這天空的掠食者的一鳴完全嚇破了膽,食物鏈三階以上的壓制,讓雪鼠們發(fā)自基因深處地恐懼,現(xiàn)在,它們完全忘記了自己利爪鋒利的一面,全全將其打洞的本領(lǐng)發(fā)揮出來。
“呼!”
勁風(fēng)之后,加菲整個兔子都呆住了。
“唳!”
又是破空一聲。
還在向下刨掘的白色身影瞬息間少了一個,留下一個空空的黑色空穴。
完全看不到對方的身影,甚至殘影都沒有捕捉到,對方已經(jīng)完成了一次捕獵,并且升到了加菲視野之外的高空。
“嘩……”
而另一頭,約倫差點沒驚到從樹干上滑下來,剛才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天空中那猛禽破空而下的氣流,正打算觸發(fā)陷阱,在拽拉藤曼的前一刻,他有突然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重回高空。
??!
它爬升的速度甚至比俯沖還快?
不對!
它俯沖時,由于瞄準的緣故,才放慢了速度,自己這才能發(fā)覺它破開空氣的動靜,而沒有閃避地表崎嶇不平的地形顧慮后,速度這才盡情釋放出來。
??!
約倫趕忙收回即將觸發(fā)的陷阱開關(guān),而這一收,自己差點失去平衡。
“咕嚕!”
下一刻,約倫與加菲又一次咽下一口。
他們都發(fā)現(xiàn)了這可怕的存在。
這速度,可能會讓約倫這一個月來的努力泡湯,甚至,還做了對方的嫁衣——吃飽的圣鷹更是難以追捕,而且對方很可能選擇冬眠來保存體力,這樣,約倫在這片黑暗的林間生活,又一次看不到盡頭了。
“唳!”在云間完成進食的猛禽發(fā)出興奮地長鳴,似乎在得意地大笑。
此刻,約倫能捕捉到對方飛行的聲音了。
它似乎在低空盤旋,似乎在對著它即將到手的獵物們耀武揚威。
它也在欣賞著似乎攛掇的,慌張的雪鼠們。
白雪皚皚的冬,很美,但是同時也十分單調(diào),它代表了食物上的匱乏。
“咕”約倫不禁咬緊牙關(guān),他清楚,自己必須抓住這次機會,為了自己能夠重新點亮這個世界,同時也為了此刻身處險境的加菲。
此刻的加菲,似乎已經(jīng)不單單是自己誘捕圣鷹的奇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