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舉止輕???
馬車緩緩停在碧水湖畔。
趙澄明早已此處等候多時,他趕忙拿起油紙傘,殷勤上前。
還沒等葉卿卿走下馬車,他撐傘向前,為她遮擋住直射而來的陽光。
正午的日頭有些曬,葉卿卿肌膚嬌嫩,經(jīng)日頭一曬,雪白的肌膚微微泛粉,且她素日懼熱,白里透紅的肌膚上滲出薄薄的一層汗珠。
趙澄明早已察覺到了這一點,故他事先備好了遮陽的油紙傘。
葉卿卿福身道謝:“多謝世子?!?p> 只聽得馬蹄陣陣,蕭澈翻身下馬,將手中的韁繩交給洛寧,大步朝葉卿卿走來。
他竟還是跟來了。
方才葉卿卿在寧王府說的那番話,還以為蕭澈會知難而退,未曾想他竟還是不死心。
趙澄明見到蕭澈大步走來,為何他心中有種來者不善的不詳預感。
葉卿卿見蕭澈向她走來,故作視而不見,對身旁的趙澄明柔聲笑道:“不知世子今日打算如何安排?”
趙澄明將手上的油紙傘往葉卿卿身上偏了偏,確保無一絲陽光落在她的身上。
他柔聲一笑道:“這碧水湖湖面寬廣,湖水清澈,四周景色秀美,湖水之下藏著肥美鮮嫩的魚兒,我們可先游湖,再釣魚,待到夜間,便可生火烤魚,在下再為卿卿熬一碗鮮美可口的鯽魚湯?!?p> 葉卿卿莞爾一笑,“世子如此安排甚好?!?p> 蕭澈不動聲色地睨了趙澄明一眼,孤男寡女在夜間烤魚?不要以為本王不知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趙澄明感覺背后殺氣騰騰,只見蕭澈緊抿薄唇,一言不發(fā),忙躬身行禮:“南陽侯長子趙澄明見過懿王殿下?!?p> 蕭澈抬了抬手,道:“孤在南陽候府的賞花宴上見過世子,聽說世子少年英才,才高八斗,且能言善辯,很有當年老侯爺?shù)娘L范?!?p> 趙澄明抬手作揖,謙遜有禮道:“祖父早年出使北朝,舌戰(zhàn)群儒,在下望塵莫及?!?p> 寒暄過后,切入正題,蕭澈笑道:“今日世子不必拘禮,孤見這碧水湖景色秀美,今日天氣和暖,適合湖上泛舟,世子難道也是來此游湖,賞景的?”
葉卿卿聽聞抽了抽嘴角,明知故問,裝,看你能裝到何時!
趙澄明笑得臉有些僵,心想:還真是巧,自己才約了卿卿游湖,釣魚,蕭澈就適時地出現(xiàn),又恰巧選擇今日在碧水湖游湖泛舟。
蕭澈柔聲一笑,對葉卿卿打聲招呼,“卿卿也在,好巧?!?p> 葉卿卿有些無語,分明某人就是厚著臉皮跟過來的。
從前葉卿卿說過最喜看他笑,他對著銅鏡練習了數(shù)次,覺得今日這一笑定能迷倒眾生。
不得不承認,蕭澈微微勾起的嘴角,斜飛入鬢的劍眉,含笑的星目,堪比世間絕美的景色。
但葉卿卿的目光輕飄飄的落在他宛若白玉雕刻俊美容顏,只一眼便快速地移開。
“世子,我們走?!?p> 蕭澈那絕美的笑容僵在臉上。
他見自己被無視,卻絲毫不惱,“聽說南陽候是從青州遷至京都,世子必定對這碧水湖的景致甚是了解,不若就由世子為孤帶路,陪孤和卿卿游歷一二,如何?
葉卿卿:“……”
她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某些人的厚臉皮。
蕭澈說完輕拍在趙澄明的肩頭,用了七分力道,趙澄明痛得眉頭緊擰,懿王他分明就是欺負他是個文弱書生。
但他絕不會退縮,蕭澈雖身為王爺,但在追求葉卿卿一事上,他們都是公平競爭,各憑本事。
思及此,趙澄明挺直了腰背,指向那停泊在岸邊的小船。
那是一只只能容得下兩個人的小船。
趙澄明禮貌又不失恭敬地笑道:“殿下金尊玉貴,在下實在不敢委屈了殿下,且在下準備的小船只能容納在下和卿卿兩個人?!?p> 葉卿卿觀蕭澈難看的臉色,暗暗偷笑,不禁有些佩服趙澄明的勇氣,敢讓蕭澈難堪的,恐怕也只有他趙澄明一人。
看來是棋逢對手了,卻聽蕭澈不緩不慢道:“那便有勞世子再去尋一只船來,孤和卿卿乘船先行,世子之后追來便是?!?p> 簡直到了厚顏無恥的地步了。
蕭澈三言兩語就打發(fā)了趙澄明,不僅霸占了小船,還獨占了美人,可畢竟他是懿王,趙澄明也只能照辦。
葉卿卿卻不情愿了,明明是她和趙澄明約好了一同游湖,他以皇子的身份威逼她跟了來,后又威逼趙澄明,和她同坐一條船,偏偏趙澄明也只能照辦,誰讓整個南朝都是他們蕭家的,公然忤逆親王,就是趙澄明的祖父還在世時,也沒這個膽子。
蕭澈見葉卿卿滿臉寫著不情愿,分明方才趙澄明提議乘船游湖時,她還滿心歡喜,思及此,他面色一凝,頗有幾分不悅道:“難道卿卿就如此不愿和孤結伴同行嗎?”
葉卿卿緊蹙眉頭,“我說不愿,殿下就不會強求了嗎?”
顯然不會,氣氛隨之一窒,蕭澈還是這二十年來,頭一回被人明目張膽的嫌棄。
“走吧!”葉卿卿倒是爽快地上了船。
若是她不答應,他也會想方設法地跟著她罷,葉卿卿輕嘆一口氣,罷了,與其這樣糾纏下去,倒不如借此機會與他說清楚。
趙澄明雖極不情愿,還是很快找了只小船來,他追上前去,對葉卿卿道:“在下的船就跟在卿卿身后,只待小船劃到了湖心,我們可前往湖心島游玩,那里有一間草堂,我們可在草堂用些吃食,待到太陽下山,再去釣魚,等到夜幕降臨之時,我們可將小船劃回,在岸邊生火烤魚吃?!?p> 葉卿卿莞爾一笑,點頭答應。
蕭澈的臉色略有些難看,他緊蹙眉頭,看來趙澄明這小子城府極深,是他低估了趙澄明這小子的手段。
他抬手示意洛寧過來,洛寧湊到他的耳邊,他囑咐了幾句。
蕭澈臉上漸漸愁云舒展,他認識葉卿卿比趙澄明早,他和葉卿卿互相愛慕,心意相通。就憑葉卿卿愛慕他多年,還比不過才認識一個月的趙澄明,思及此,他不覺添了幾分自信。
若是今日沒有遇見蕭澈,這碧水湖,湖面清澈見底,碧波蕩漾,波光粼粼,坐在小船上,時有一陣清風徐來,倒不失為游湖賞景的絕佳之所。
可惜,葉卿卿心中千頭萬緒,根本就沒有心思泛舟,游湖。她越是決心要忘掉蕭澈,蕭澈卻越是故意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越是壓抑自己,內(nèi)心就越是放不下。
她抱臂坐在船上,微闔雙眼,根本連看都沒看蕭澈,正待心緒煩惱,內(nèi)心糾結煩悶之時,一曲琴音傳來,琴音婉轉,曲調(diào)悠揚而綿長。
蕭澈不知從何處弄來了把古琴,只見他抬手輕撫琴弦,那婉轉優(yōu)雅的琴音,那宛若謫仙的身姿,琴聲中透出的纏綿繾綣之意,更令葉卿卿心中百感交集。
她懊惱地捂上了雙耳。
現(xiàn)下正是春日大好時節(jié),前來碧水湖畔游湖賞景的兩岸懷春少女紛紛被琴音吸引,那些少女往碧水湖面一望,只見碧波蕩漾,一位身穿青緞錦袍的貴公子正在端坐撫琴,觀他那萬里挑一的俊美容顏,周身散發(fā)的王者之氣,不覺春心蕩漾,心馳神往,她們紛紛沿著湖岸,邁著碎步,追隨而來。
“快看,那位公子也太俊俏了罷!”粉裙少女捧臉驚呼道。
“是啊,不知是誰家的公子,可曾娶親否?”
“我看定是還未娶親,那身旁的紅衣美人一看便知并非那位公子的夫人,若是夫人,怎舍得對那樣俊美的公子不理不睬?!?p> 只聽得粉裙少女邊跑邊大吼一嗓子:“公子,別走??!”
身后的數(shù)十名少女一齊歡呼:“公子,等等我!”
一陣吵鬧聲傳來,葉卿卿驟然睜眼,頗為無語道:“沒事?lián)崆僮魃?,慣會招蜂引蝶,舉止輕??!”
蕭澈彈琴的手,不由得一抖,還彈錯了一個音,想起不久前葉卿卿也追在他的身后,也同湖邊的那些懷春少女們臉上的神情一般無二,眼神中透著崇拜和欣賞,聽完一曲后,拍手稱贊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p> 可同樣是撫琴,今日就成了招蜂引蝶,舉止輕浮,這中間的落差可不止一星半點。
蕭澈頓覺心頭很不是滋味,原本那深情綿長的琴曲也變得寡然無味,堂堂親王何時需要用琴音來討女子的歡心,可即便他不顧身份做到了如此地步,葉卿卿卻始終待他冷淡至極,連正眼都不愿再看他一眼。
“孤記得卿卿從前最喜聽我撫琴。今日這一曲《江月夜》正是孤為卿卿準備的?!?p> 只見葉卿卿冷笑一聲,道:“殿下不也說那是從前嗎?殿下難道不知我最不喜歡的就是琴棋書畫,殿下難道不知我只愛舞刀弄槍嗎?”
葉卿卿與柳常茹都心儀蕭澈,前世,葉卿卿為了他,荒唐事可謂是干了一籮筐,甚至為了他和柳常茹當街決斗,葉卿卿雖打敗了柳常茹,可也毀了自己的名聲,京都都傳,長公主嫡女胸無點墨,是個只會當街耍橫的市井潑婦。
為此,她被罰在府中禁足半月,而母親為了挽回她的名聲,請來了教習琴棋書畫的師傅,那段時日,長公主府可謂是晝夜琴音不絕,葉卿卿都快聽吐了,也毫無進益,自然也沒能養(yǎng)出高雅的品味來。
最后,她一怒之下,斬斷古琴,將那些師傅都趕出了長公主府,才覺耳根恢復了清靜。
想起往事,葉卿卿淡然一笑道:“可見有些事斷然不能強求,卿卿是粗俗之人,縱然也品不出殿下的曲中意,琴中音來?!?p> 可她好面子,每次出門都會被那些所謂的京都閨秀明里暗里的譏諷嘲笑,那些尖酸刻薄,指桑罵槐的言語,她那一點就著的炮仗脾氣,叫她如何能忍。
她忍無可忍之時,只一鞭子抽了過去,卻被蕭澈撞見一把抓住她的長鞭,出言喝止,“縣主請注意自己的身份,當街傷人有失長公主府的體面?!?p> 但凡那時他稍作打聽,便知她并非無緣無故當街行兇之人。
葉卿卿深吸一口氣,嘆道:“過去都是她一廂情愿罷了,若她那時還尚有一絲理智,冷靜下來想一想,便知蕭澈心中從來都沒有她?!?p> 思及此,葉卿卿的眸色又冷了幾分。
罷了,好在一切都結束了。
湖岸的少女見小船再也追不上,都神色怏怏地回去了。
此時風卻突然停了,小船停在了湖面,葉卿卿深吸一口氣,“殿下也快些劃罷,就快要到湖心了?!?p> 到了湖心島就不用再和他呆在一處了。
蕭澈想要解釋,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他怎會不明白她話中之意,從前他忽視了葉卿卿,也是他親手將她越推越遠,重生一次,他每天都在悔恨中度過,可是他已經(jīng)盡力去挽回,去彌補,直到現(xiàn)在,他才能深刻地體會到原來被人忽視,被人誤解是這般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