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幸福是可觸摸的，梁小晞覺得此刻就已撩開她的面紗，只要伸手，就能觸及她均勻的鼻息，柔順的發(fā)辮，溫潤的面容……
“大叔他在泉州工作，應該會經(jīng)常來看我吧？”
“最好的消息就是他現(xiàn)在單身了?！?p> “我剛才是不是太主動了？真的就沒一點矜持嗎？”
“哎呀，他會不會以為我是個花癡啊？”
梁小晞好久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神經(jīng)兮兮的了，臉上一陣晴一陣雨，心神不寧。
愛情路上沒有導師，梁小晞深知只能靠自己摸著石頭過河。
“姑且觀察他一段時間吧，反正他在泉州，有的是時間。再說了，諸葛亮多厲害啊，馴服孟獲還得‘七擒七縱’呢，我小晞算什么呀，要是再不小心，倒還真會掉進坑里爬不出來了?！?p> 最后，梁小晞決定要將自己掩飾起來，不露聲色。
打定主意后，梁小晞開始收拾吧臺，書屋離十點鐘打烊的時間不遠了。
書屋里緩緩響起了舒伯特的《小夜曲》，老顧客陸續(xù)從座位上起身，走向閱讀區(qū)后的藏書區(qū)，將手中的書本放回原先的位置，然后一個個滿懷微笑地跟吧臺后的梁小晞打招呼，走出書屋。
陳燦陽聽見一陣雜亂的移動桌椅的聲音，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也跟著大家將書放回書架。
等他從藏書區(qū)走出來，肚子一陣咕咕地叫，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沒吃晚飯。他悵然地搖了搖頭，伸手撥開了吧臺對面的隔簾。
走到吧臺的時候，陳燦陽低下了頭，遲疑了一小會，問道：“小晞，打烊了，你可以走了嗎？”
“嗯，我要過一會兒?！?p> 小晞面容平靜，聲音很清澈、甜美，聽不出半點雜質(zhì)。
不知道為什么，陳燦陽反倒感覺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欲言又止。
“大叔是要走了嗎？”
“啊，是的。從老街去科技園，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p> “大叔可以坐公交車，我記得好像是520路，末班發(fā)車是九點半。如果大叔現(xiàn)在出門，走到街口只要三分鐘，應該還趕得上?！?p> “是嗎？不過，我想還是走走比較好。吹著風，一個人走在空蕩的大街上，這感覺挺好的?！?p> “嗯嗯，聽起來蠻有詩意的。不過，大叔不覺得這樣很悲涼嗎？”
“身處異鄉(xiāng)，這種感覺正好符合我這樣的異鄉(xiāng)客?！?p> “大叔好像有點悲觀哦?！?p> “是嗎？好像確實是這樣啊。小晞你應該不喜歡這種感覺吧？”
“是的。不過，有時也想這樣。傷心的時候?！?p> ……
陳燦陽想了一會，咬了咬牙，問道：“小晞，你明天還在這里嗎？”
“在啊。我天天都在?！?p> 梁小晞小聲地應著，臉上露出淺淺的笑。
“那，那我明天再來看你?！?p> 這句話剛說出口，陳燦陽就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什么點著了似的。
“好的。那么，大叔再見。”梁小晞爽快地答道。
“再見?！?p> 陳燦陽說完，不敢再看小晞一眼，仿佛她那墨鏡后面藏著一雙犀利的眼睛，瞬間就能將他的心思看穿。
逃也似的。
陳燦陽慌慌張張，快步?jīng)_進了熙熙攘攘涌向街口的人群。
剛剛還全身暖洋洋的，但他一走，梁小晞兀自站著，馬上就覺得心里空落落的，身上也仿佛鉆進了冷。
“大小姐，剛才那男的是誰??？”
王姨收拾好里間，正準備掀開隔簾，走去閱讀區(qū)整理桌椅，回頭問小晞。
“啊，一個顧客?！?p> 梁小晞回過神來，慌亂地答道。
“你們之前認識？”
王姨有些不放心，轉(zhuǎn)而走向吧臺。
“不，不認識。今天剛認識，說了幾句話。”
梁小晞顯然還沉浸在之前的情緒里，王姨一眼就看穿了。
“瞧你，結(jié)結(jié)巴巴地，喜歡人家了？”
梁小晞更加不淡定了：“不，沒有。沒這回事?！?p> 王姨撲哧一笑，伸手想去抓住小晞的手，但小晞本能地一縮，讓她的撲了個空。
“大小姐，王姨是過來人，都看在眼里呢。要是你真心喜歡，王姨一定會站在你這邊的。”
梁小晞臉頰紅透了，佯怒道：“王姨！才沒喜歡呢，不可以這么說人家！”
“大小姐，你是我?guī)Т蟮?，你是什么心思，我一看就懂?！蓖跻滩幌肜^續(xù)逼問小晞，畢竟這一整天，小晞經(jīng)歷了這么多，她心疼著。
不過，王姨還是將心里的擔憂說了出來：“大小姐，王姨可幫你看了，這男的帥倒是挺帥的，不過呢，他一整晚都不像在看書，好幾次都在偷偷地瞄你，怕是對你有什么壞心思，你可得小心點啊?！?p> “能有什么壞心思?。客跻?！你多心了?！?p> 梁小晞有些生氣，輕輕地跺了下腳。
“沒有最好。不過呢，看起來他年紀可不小，你倆不般配。別怪王姨多嘴，這年齡啊，可是實實在在的坎，不是想越就能越過去的?！?p> 王姨輕輕地搖了下頭，沒等小晞回答，掀開隔簾，走進了閱讀區(qū)。
梁小晞眼睛似乎有些濕潤了。
她既為陳燦陽一整晚都在偷瞄自己而沾沾自喜，又為王姨的逆耳忠言而感到惴惴不安，她對他是那么地喜歡，對他是那么地依戀，接下來究竟該怎么辦呢？
恍如一張大網(wǎng)從頭頂上罩下來，梁小晞不停地無助地掙扎，卻絲毫也掙不脫，突然很想大哭一場。
她摘下了墨鏡，擦著盈滿淚花的雙眼，輕嘆了一聲，跌坐在身后的靠背椅上。
從紅袖書屋逃了出來，陳燦陽頓時感覺到海風的凄冷，不禁將皮夾克的拉鏈拉到了領口。
梁小晞突然間的鎮(zhèn)定自若，讓陳燦陽感覺很不自在。這種感覺，陳燦陽清楚地知道，與之前有很大的不同。
一整個晚上，陳燦陽都在假裝看書，所有的心思都用于想小晞了。
想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以及墨鏡之下深藏的那雙眼睛，都那么地讓人依戀和向往……
不管是已知的，還是未知的，在陳燦陽看來，都是那么的美好！
“一切都那么甜美，那么迷人，那么讓人自甘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p> 陳燦陽在心里不停地默念著梁小晞的名字，無數(shù)次地望向隔簾外的吧臺。
走出老街，陳燦陽并沒按梁小晞說的那樣去等公交車，而是低著頭沿著刺桐大街慢慢地走回去。
“真傻！陳燦陽啊，你就是個笨蛋！”
迎著撲面而來的夜風，陳燦陽突然聽見心底傳來一聲憤憤的詰問聲：“既然喜歡，還猶豫什么呢，直接跟她說??！難道你是怕說出來丟臉嗎？”
“我不怕丟臉，是怕這么突然，傷害了小晞?！标悹N陽小聲地辯解道。
“怎么就突然了呢，兩個人不是已經(jīng)交流很多了嗎？”這個聲音不依不饒，繼續(xù)發(fā)難。
“可是，我們彼此之間也還是等于一無所知。比如，我就不知道她家里還有什么人，如果我跟小晞真要在一起，他們會不會反對呢？”
顯然，陳燦陽要比它謹慎得多。
“怎么會不答應呢，她什么也看不見啊。她家人沒理由要反對你們??！”
它還是很不服氣。
“你個小惡魔！我不許你這么說小晞！雖然她看不見，但她在我心里，比春天還美！”
陳燦陽決不許任何人詆毀小晞，哪怕是自己心底的這個“小惡魔”也不行。
“那要怎么樣，你不說，她也無法了解你的心思啊。她一個女孩子，你總不能等著她來跟你說吧？”
……
陳燦陽沉默了。
“小惡魔”說得沒錯，他不能等著小晞來揭開這層面紗。但是，她真的會喜歡自己嗎？
一個帶著“拖油瓶”的離異男！
論歲數(shù)，我比她大了應該不止一輪吧？
“自己如此不堪，真就值得小晞這樣清純的女孩托付一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