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不說,陳浩的血的確有著非凡的效果。千喝下去不過半個鐘頭,就恢復得能跑能跳,還沒任何副作用或后遺癥。
反倒是出血的陳浩,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夏至看了急忙把所有的鋤頭都扔了,生怕他出去葬花。
陳浩因此也難得享受了會獨屬于病患的高級待遇,這個拍背那個剝蝦。就連渾身纏成繃帶怪人的東方遠榮都一瘸一拐地過來問他怎么樣,有沒有好一點。
陳浩美滋滋吃到第七只蝦時,才終于想起來問一嘴修女。
他本估摸著自己又是遇到千面之神又是遇到蛛女,中間還經(jīng)歷了開山大陣從頭上飛過,再加上自己中了毒,料是修女再如何沒有師德也該體諒體諒,不會就著他戰(zhàn)利品太過微薄這一點不放。
轉(zhuǎn)念一想,修女缺的可不止師德,她這人就沒什么道德可言,說不定真揪著這點不放了。
陳浩忐忑了半晌,裝作尊師重道的樣,試探性地問:“老師還好吧,沒有讓她為我費心吧?”
“她可沒時間為你費心?!蔽鏖T讓拉開窗簾,指了指天上。
昨日看到的巨大墨團仍舊橫亙在灰藍的天空中,墨團如同烏云遮住了陽光,讓外面的自然光現(xiàn)出一種陰天特有的黯淡色調(diào)。
“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不到墨團里面的戰(zhàn)況了,不過應該也不會有什么問題。里面那些人就是把自己全家搬過來都不夠幽谷戰(zhàn)神捏的?!?p> 陳浩惴惴不安地看著墨團,希望等修女結(jié)束戰(zhàn)斗時早忘了布置給他們的搶劫任務。
西門讓看出了他的憂慮,安慰道:“沒事,她也不會把你怎么樣。老師嘴上喊打喊殺喊得兇,實際上……她很有分寸的。”
“你這話的‘有分寸’是指什么?”
“……沒打死過人?!?p> 好,好一個有分寸,太他娘的有分寸了。
第八只蝦遞到他嘴邊,陳浩雖滿腹憂思,但并不妨礙他吃。剛吞下嚼吧嚼吧,陳浩便品出些不對。
“你這芥末醬沒裹勻?。 ?p> 小花眼睛一瞪,把蝦和芥末醬往旁邊一扔,氣呼呼地說:“又不是手折了,自己裹!”
“哎,對不起,我……”
陳浩打算起身去追,腰部微動,就牽扯得胸口一陣鉆心的痛,逼得他齜牙咧嘴躺了回去。
“師兄,這毒是不是沒解干凈?我胸口靠前這塊疼得厲害。”
西門讓瞥了一眼,不以為意:“哦,那里啊。和毒沒關(guān)系,是因為你肋骨斷了一根,我給你點止疼藥好了?!?p> “我肋骨斷了一根?”陳浩狐疑地看著他,“真的嗎,我怎么沒印象?”
“哦……”西門讓的目光飄忽到了某個方向定了一秒,又飄忽回來。面對陳浩的質(zhì)疑,他只含糊地甩出一句“這個問題你自己探索探索”,然后以打點熱水的名義離開。
陳浩皺著眉頭,又看向房里其他人:“我回來的時候肋骨就斷了嗎?”
夏至調(diào)整了一下頭上絲襪的位置,故作鎮(zhèn)定地說:“對,回來的時候就斷了?!?p> 她說得篤定,又蒙著臉讓人看不見表情,陳浩只得暫時相信是自己在不經(jīng)意間撞斷了肋骨……這種情況真的可能存在嗎?
“對了,夏至,我打算跟你商量點事?!鼻蝗幻嫔氐卣f,“教我空間類靈術(shù)的訣竅吧,你要多少錢都可以。”
夏至似乎是愣住了,兩秒后才說:“這個其實不是錢的問題……要不我們出去說吧?!?p> 他們兩人一走,房內(nèi)只剩下陳浩、楚風翎和東方遠榮。渾身是傷的東方遠榮正好有點站不住了,簡單地告別和客氣地祝福后,便拄著拐艱難地晃了出去。
楚風翎掰扯著椰子上的吸管,既沒有去扶一把東方遠榮的意思,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陳浩用眼角余光瞄著他,昨日的夢又翻滾上心頭。
他當然可以認為是蛛女的毒讓他做了這么個胡夢,原理和吃野生菌子見小人差不多。畢竟那場夢從夢中楚風翎的言行到夢境的發(fā)展都可以用一個癲狂來形容。
可他偏偏覺得那場夢極度地貼近現(xiàn)實,貼近到直到現(xiàn)在他都覺得那不是他腦子昏沉生造出來的產(chǎn)物,而是會真實發(fā)生的。
沒有任何證據(jù)或理由支撐他這個想法,不過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那絕不只是一場夢。
其實還有另一種說得過的解釋——楚風翎入侵了他的夢境,用幻術(shù)給他演了這么套瘋瘋癲癲的劇情。
考慮到他的道德水平與修女不相上下,這條可能性還蠻大的。
光躺在床上干想也沒什么用,陳浩決定開口試探兩下:“你說宋映雪現(xiàn)在是不是已經(jīng)死透了?”
“誰?”
“昨天我們在地下室看到的那人。”
楚風翎皺了皺眉:“你被毒傻了?”
陳浩瞧不出什么破綻,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說:“沒什么,做了個很逼真的夢?!?p> 聽到這話,楚風翎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現(xiàn)在還分不清夢的虛實嗎?太菜了吧?!?p> “……等著,今晚就再做一個你死掉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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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領著千在曲折的長廊和大小院落間七彎八拐,似乎對這里極為熟悉。
“我記得這個事你幾個月前跟我提過一回,當時你一聽到我的報價就嚇得倒退三米說不學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今天怎么又提起來了?”
正伸著脖子觀察兩邊陳設的千“啊”了一下,揉著后頸脖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怎么說呢,當時我每個月只有固定的5萬入賬,所以覺得太多了……但自從我當上金牌牛郎……”
“你知道我會適當漲價吧?”夏至友善地提醒他道。
千嚇得立即改口:“其實也沒賺多少,主要是昨天被青巖和蛛女吊打了一頓,深感自身實力不濟,想提升提升?!?p> “那你應該記得上次提這件事時我說的話吧?”
千悶悶地應了一聲,沒再說什么。
夏至曾經(jīng)明確地向他表示過,操縱空間的基礎和修習幻術(shù)的基礎差不多,都需要強大且可控的精神力。千生來就不具備這樣的天賦,即是執(zhí)拗地去學習運用靈修換天,也很難得到與付出等同的回報。
與其修煉靈修,他還不如多在魄靈及靈術(shù)上下點功夫。
他終究還是沒忍住那點不甘,小聲嘟囔說:“但是按照你的建議修煉下去,我最終只能成為一個輔助類馭靈者,沒有足夠的殺傷力、威懾力,一旦落單就很容易死掉?!?p> 夏至側(cè)過頭,思考了十來秒鐘,恍然道:“對誒!而且你死了我們還要專程去給你收尸,很麻煩的。”
千夸張地點點頭,又添油加醋的描述起自己可能死在多么偏遠的地方,收尸的難度會有多大。夏至聽了直呼不劃算,覺得還是教他點簡單的空間切割之類的小玩意兒。
“你跟我來,有個地方很適合練習?!彼嘀淖呃冗叺拇皯籼顺鋈?,像只拎著香蕉的猴子在樓閣外沿的雕花上來回蹦跶。
千面無表情的任她拎著,想象自己是一團冷酷的拉面,在空中翻轉(zhuǎn)拉伸十三圈半后,終于得以回到案板。
夏至把他拎到了樓閣最底層的一個平臺上,平臺幾乎與湖水持平,背后一面是緊閉的木質(zhì)門窗,其余三面沒有任何護欄圍擋。
千回憶了一下,總覺得從湖心小樓筆直規(guī)整的外觀來看,這個平臺的存在是極度不合理的。他掃視四周,試圖通過周遭的景物判斷這個平臺處于哪個位置??伤恐皟H有寬闊平靜的藍綠色水面,再遠的地方都被氤氳的水汽所掩蓋。
“找個你喜歡的方向,釋放換天給我看看?!毕闹琳f,“對著水面,別對著我?!?p> 她的話讓千犯了難:“我現(xiàn)在放不出來?!?p> “放不出來?為什么?我記得這個靈修沒有特別的限制吧?”
千在腦中搜尋著恰當?shù)谋扔?,以讓夏至更好地理解他的難處。
“你讓我現(xiàn)在釋放換天就像讓一個便秘患者現(xiàn)在原地排泄,根本不可能。危及性命的情況下確實可以放出來,但是現(xiàn)在……真擠不出來?!?p> “那,你努努力?”
“要是努力有用我干嘛找你來教我,你看有誰是靠努力克服了便秘嗎,不都得去買藥……等會,你便秘過嗎?你理解便秘的痛苦嗎?”
夏至昂起頭,自豪地說:“沒啊,我腸胃超健康!”
千偏過頭,盡力掩飾自己眼中的嫉妒,酸酸地說:“這樣啊,那我們沒什么可談了?!?p> 夏至望著他的后腦勺,沉吟片刻,道:“這種情況來點開塞露有用嗎?”
“……你現(xiàn)在說的開塞露是比喻還是真的?”
“廢話,比喻,我又不是智障。”她說著,取下一長吊墜遞給千。
吊墜工藝復雜精美,中間鑲嵌著一枚與人眼差不多大小的球形珠寶。在夏至手上,寶石是偏近于透明的白;但千一接過吊墜,寶石就變成了深邃如夜空的墨藍。
“對著光盯著那顆珠子,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p> 千依言照做,高舉起吊墜使中間的寶石與自己的雙眼在同一水平線上,試著從中窺探出什么。
初時,他只能看見一片透光的藍,很快,那片藍色流動起來,如海浪溢出,裹挾著他投入中央的深藍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