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制，存在于遙遠的過去，不同于真神信仰的另一套信仰體系。由序制所衍生出的序力的確是可以抗衡神力的力量，也是被多方勢力所禁用的力量。
如今是真神的天下，關(guān)于序制的歷史、關(guān)于神使與解序人的恩怨糾葛被刻意淡化，誰若是膽敢公然提起序制或與其有關(guān)的一切，誰就是死罪。
話雖如此，這條法規(guī)倒也沒說起來那么嚴(yán)格，中間還是有不少空子可鉆的，尤其是在無人管轄的夢樂鄉(xiāng)。
“……本件藏品僅可供于學(xué)術(shù)研究使用?！彼斡逞┬τ厝酉逻@句結(jié)束語，把自己和宋家?guī)щx了死刑的大火坑。
這就是關(guān)于序制的規(guī)定的奇妙之處了，不允許談起，但允許搞研究。至于最后得到疾山劍的賣家拿它干了什么，就不是宋家能干涉的了。
宴會廳內(nèi)的大燈重新亮起，五個展柜緩緩沉入地下。賓客們興奮地低聲談?wù)撝?，吊燈下的宋得余咧開嘴，擠出一個怪異的笑容。
“我一直認為，人作死是該有限度的。”身后的人說。
陳浩贊同地點點頭，回首一看，發(fā)現(xiàn)站在自己身后的赫然就是四尾蝎。
他大吃一驚，手中的空酒杯掉落在地毯上，穿過無數(shù)只腳，滾到餐桌下。
四尾蝎穿著不合身的禮服，戴著頂皺巴的禮帽，拿著一塊糕點小口吃著。難為他嘴里塞滿了奶油和餅干屑，吐字依然清晰：“我差一點就信了你的話，大帥少爺，就差一點。我們這種犯罪分子有時候還挺好忽悠的，對吧？”
陳浩背上冷汗簌簌直冒，他強行鎮(zhèn)定下來，充分發(fā)揮了自己老實淳樸的氣質(zhì)，誠懇道：“你仍然可以信任我，我講的故事是真的，只是沒講完。是他們逼我來找你，騙到你的邀請函的……他們手上有我的妹妹，夏念兒。我不得不這么做，對不起。”
很好，很完美。自從跟了修女，他的修為不動如山，可撒謊技能那是蹭蹭往上漲。
“哦，原來尊貴的大帥少爺是為了妹妹。我是不是該問下你叫什么？畢竟‘大帥少爺’對你而言可不是什么好稱呼——如果你的故事全是真的話?！?p> “懸舟，夏懸舟?！?p> 他的眼睛焦急地左右亂瞟著，尋找千和楚風(fēng)翎的蹤跡。
千與先前來敬酒的一位賓客勾肩搭背，聊得正火熱；楚風(fēng)翎站在人群邊緣，出神地凝視著宋得余，不知在想什么。
這兩位怕是很難注意到他了，陳浩只能寄希望于西門讓。然而西門讓此時卻鬼鬼祟祟地蹲在墻角，頭都不往陳浩這偏一點。
他又毫不抱希望地看向東方遠榮和磚姐。東方遠榮像個餓死鬼大口吞食著桌上的食物，侍者端上一盤他就吃一盤，吃完一盤又端上一盤，簡直和永動機無異。而磚姐被一群小孩擠在中間，動彈不得。
尖銳的利器借著繁冗衣物的掩護抵在陳浩后心處，陳浩挺直了脊背，試圖遠離一點利器尖頭所帶來的的寒意。
四尾蝎古怪地笑了一聲，自言自語般地呢喃道：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嘴里任何一個字嗎？你們這種人，吸著我們的血，吃著我們的肉，利用完后還要罵我們骨頭硬。我太了解你們這種人了，你也好，你父親、你妹妹也好，幽谷戰(zhàn)神也好，你們都該死?！?p> 陳浩無法理解他的邏輯：“大哥，是你自己犯罪被抓，又是你自己越獄，危害市民人身安全，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不，是你，是你們所有人的問題。每一個人都有關(guān)系，每一個人，都逃不掉?！?p> 陳浩越聽心越?jīng)觯X得自己狗命不保時，四尾蝎卻后退一步，收起了手中的利器，微笑道：“但不是現(xiàn)在，大帥少爺。我沒辦法查證你的話，所以我決定給你個機會，證明你與那些人不一樣?！?p> “……你想要我干什么？”
四尾蝎還未來得及開口，宋家家主再次搖響了鈴鐺，用他那如鬼魂縹緲低啞的聲音說：“是時候開始我最喜歡的環(huán)節(jié)了……在座的各位有人聽說過餐點游戲嗎？這個游戲的內(nèi)容不重要，可以隨意替換。重要的是時間……要在正餐過后，甜點之前的十分鐘內(nèi)進行游戲。這是一家人最和睦的時候，也是我每天最期待的十分鐘。希望諸位貴客愿意賞臉陪我這把老骨頭玩玩。”
“100張……我發(fā)了100張邀請函，來了271個人。我準(zhǔn)備了301張紙條，請你們每人從侍者的托盤上抓取一張紙條，在上面寫下一串?dāng)?shù)字。同時，我也會在我的紙條上寫下一串?dāng)?shù)字。60秒后，選擇的數(shù)字比我寫的數(shù)字大的人，加一分；比我小的人，減一分。十分鐘游戲結(jié)束時，分值維持在0的人將會獲得舉牌資格?！?p> 陳浩從侍者的托盤上拿下紙條和筆，懸掛在宴會廳中央的吊燈變幻為一個沙漏，開始計時。
宋得余寫下的數(shù)字大概可以分為兩種，要么是無窮大或無窮小，要么就是0、1一類的普通數(shù)字。他要求的是最終得分為0，而不是猜出最接近他選的數(shù)字，那么最穩(wěn)妥的選擇就是寫一個無窮大或無窮小的數(shù)字。
司機至此，陳浩開始瘋狂地在紙條上寫著9。60秒計時結(jié)束，沙漏下方浮現(xiàn)出了宋得余寫下的數(shù)字：10625，陳浩手中的紙條背面也出現(xiàn)了代表他得分的數(shù)字1。
第二輪開始，陳浩故技重施在紙條上寫著9，只是在前面加了個負號。
如此玩到第五輪的時候，宋家家主突然抬手，暫停了計時。
“你們有人在鉆空子，我不喜歡。我想讓每個人都體會到游戲的快樂……所以我稍微修改了一下游戲規(guī)則。”宋得余沉聲道。他仿若瀕死之人的灰藍眼眸掃過每一個人，不知是不是陳浩的錯覺，他在看到陳浩時，眼神似乎多停留了幾秒。
“接下來我們這么玩：紙條上會隨即出現(xiàn)四個選項，你們只能選擇選項，不能自行填寫數(shù)字。選擇的數(shù)字比我大的加一分，比我小的減一分?！?p> 陳浩煩躁地咬著筆頭，瞪視著紙條上的選項，心想如果夏至在就好了，她可以用策算去偷窺宋得余寫的數(shù)字……不過那樣的話她多半也會被扔出宴會廳。
他越想越煩，眼看計時將要結(jié)束，眼睛一閉隨便勾了個選項。
游戲進展到倒數(shù)第二輪時，陳浩憑著超爛的運氣拿到了4分。他想著反正無論如何都拿不到舉牌資格了，干脆把紙條一扔，開始吃飯。
游戲完全結(jié)束時，陳浩正悠哉地啃著鹿腿。周圍有少數(shù)幾人的紙條亮起銀光，宋得余滿意地點點頭：“恭喜這98位贏家，你們獲得了舉牌資格。映雪，接下來就交給你了?！?p> 他說完，一甩袖化為一股黑煙散去。宋映雪走出來招呼大家吃好喝好玩好，千萬別因為一個小游戲動怒，同時側(cè)面提醒大家，舉牌資格可以交易，大家可以用“合理的價格”從他人手中買到舉牌資格。另外晚宴會在零點結(jié)束，屆時傳送門會出現(xiàn)把大家送回來的地方。
換句話說，就是他們直到零點前都離不開這鬼地方。
不過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這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呢？陳浩想著，拿起一盤撒著玫紅醬汁的肉片，悠閑地吃了起來。
這時，宴會廳另一端突然響起一聲嬌喝：“且慢！”
身穿黑衣的少女撥開人群走出來，指著宋映雪鼻子道：“你是在引導(dǎo)我們自相殘殺嗎？！”
宋映雪一愣，擺出一副惶恐的表情道：“表妹可莫要給我扣這臟帽子，夢樂鄉(xiāng)的規(guī)矩是一切都可以交易。我不過是在提醒大家，舉牌資格也屬于可交易品。”
“一切都是可以交易的？”黑衣少女冷笑一聲，“好啊，既然如此，不知映雪表姐什么價位，我買給我哥哥當(dāng)禮物。”
宋映雪臉色一變，正在這時，又是一聲高喊從人群中傳了出來：“且慢！”
一名衣服上點綴著雞毛的公子哥走了出來，搖頭晃腦地說：“宋得余伯父三年前已與我全家訂婚。振峰日那天我就會和映雪小姐完婚……姚小姐怕是來晚了。”
“且慢！”又一人蹦了出來，“四個月前，宋夫人派人來與犬子訂了親……”
陳浩放下肉片，拿起小碗裝了點更適合當(dāng)前場景的爆米花，并往上澆了一大勺焦糖和芥末。
“且慢！賈母與宋夫人是閨中密友，我與宋小姐有娃娃親……”
“且慢！我弟弟八年前與宋家已過世的四小姐訂了婚，按規(guī)矩，我弟弟該娶四小姐的妹妹，宋家八小姐，宋映雪！”
陳浩覺得光吃爆米花有點太干巴了，拿了個被子打了點綠色的氣泡飲料。喝了口發(fā)覺是度數(shù)不低的酒，倒掉換成了可樂。
幾位喊且慢的人已經(jīng)打作一團，光芒各異的靈術(shù)四處亂飛。陳浩搬了個板凳坐下來，吃著新切好端上來的西瓜。
看戲正看得盡興時，四尾蝎拖著板凳坐到了陳浩旁邊：“繼續(xù)我們之前的話題吧，大帥少爺?！?p> 說著，遞給他一張折起來的紙團。陳浩在心底暗暗嘆口氣，放下爆米花，用桌布擦了擦手上的焦糖和芥末，接過紙團。
“這是幽谷戰(zhàn)神最信任的神使，找到機會接觸她，然后殺了她。”
畫上的女子英姿勃勃，眉眼間透著一股傲氣，以至于陳浩第一眼壓根沒把這張畫像和如今不修邊幅怨氣沖天的苦命打工人北殷紅聯(lián)系到一起。
他盯著畫像沉思片刻，抬頭問四尾蝎：“您，是不是太高估我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