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郭可誠在醫(yī)院蘇醒。
他全身上下都纏上了繃帶,好像個大號的木乃伊。
記憶還停留在最后一幕,沙包大的拳頭一下一下朝他腦袋掄來,最后視線一片漆黑。
“我居然沒死嗎?”
他扯動嘴角喃喃。
“你當(dāng)然沒死,這么重的消毒水味道難道聞不到嗎?”
一位金發(fā)碧眼,身材高挑的護士小姐推門走進病房。
她的外貌特征帶著明顯的異域風(fēng)情,所以一嘴熟練且不帶口音的龍國話讓人感覺格外違和。
緊身的護士裝穿在凹凸有致的嬌軀上一看就不太正經(jīng),像是某種充滿挑逗意味的情趣裝束。
黑色短發(fā)的女孩躲在她背后,看到郭可誠醒來一臉欣喜。
“司瞳,你也沒死嗎?太好了!”
郭可誠轉(zhuǎn)動眼珠子,視線挪移到女孩身上。
“說話真難聽,誰像你這樣一見人就說‘你沒死馬’的?”
郭可誠:……
他吐了口氣,盡可能讓自己心平氣和,關(guān)于金發(fā)女郎的嘴臭和毒舌他早已習(xí)慣,沒必要在這上面動氣,畢竟自己的命還把握在她手上。
“我沒事,郭叔叔?!彼就叩讲〈睬?,“蓮姐姐一直在保護我……”
她輕聲說。
“蓮……”郭可誠看到司瞳的小臂上同樣纏著繃帶,表情變了變,“她還好嗎?還有其他人,情況都怎么樣了?”
“蓮姐姐和小寧哥為了保護我受了不小的傷,但好在沒有大礙,現(xiàn)在躺在病房里養(yǎng)傷呢?!?p> “其他人……”
“繼峰哥哥在重癥室,手術(shù)到現(xiàn)在還沒結(jié)束。未名叔,小剛叔在昏迷中,其他人已經(jīng)醒了,但是……”她的聲音頓了頓,一絲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大壯哥、琴姐,還有子民哥他們……”
說道后面,她已經(jīng)淚不成聲,少女稚嫩的哭腔在病房里回響,好似雛鳥凄厲的哀鳴。
郭可誠不說話,臉上也沒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眉頭在一瞬間狠狠地皺成一團,能讓人看出他心中的不平靜。
“是嗎……大壯他們已經(jīng)……”
郭可誠的話到嘴邊不知該怎么繼續(xù)下去,他只感覺喉嚨干燥,有什么東西堵住了自己所有的聲音。
再多的語言或許都已經(jīng)蒼白無力。
神通執(zhí)法隊其實就是變相的特種部隊,對于他們來說,每一次的任務(wù)行動都是在刀尖上起舞,每一場戰(zhàn)斗都是與死神為伴,他們在入隊前就早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每個人都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簽了保證聲明才進的執(zhí)法隊。
郭可誠并非沒有經(jīng)歷過隊友死亡,他加入執(zhí)法隊已有八年之久,早就見慣了好友的離去。
可是……
可是……
習(xí)慣從不代表可以坦蕩接受!
“葬禮怎么辦?”
郭可誠的聲音顫了顫。
王艾達,也就是那位身材卓越的金發(fā)女郎的名字,她把哭得撕心裂肺的司瞳扶到一邊。
“風(fēng)光大葬!”
四個字,一字一頓被緩緩?fù)鲁觥?p> “神通者的存在已經(jīng)向普羅大眾曝光,上面也沒有隱瞞執(zhí)法隊的意思,他們也是軍人,是英雄,理應(yīng)讓世人知道他們的貢獻和豐功偉績?!?p> “一切以烈士的標準進行葬禮?!?p> 她拍了拍郭可誠打滿石膏的手,輕輕說:“現(xiàn)在,我們不再是籍籍無名之輩了?!?p> “是嗎?”郭可誠笑了笑,“不是籍籍無名嗎……”
他輕聲重復(fù)這句話。
“也挺好?!?p> “就算不能名垂青史,也能流芳幾世,大壯他們死得不虧,咳咳!”
他哈哈笑道,可能是笑得太快,有點兒喘不上氣。
“你用錯成語了?!?p> 王艾達冷不丁說。
“沒有沒有,”郭可誠看著天花板的白色燈泡,明晃晃的,“百世太長,幾世就好,幾世就好……”
“有那么幾個人還能記得他們……就挺好!”
幾世,幾世……
王艾達琢磨著他話中的意味,不再說話,兩人突然沉默下來,病房里只剩下司瞳微弱的抽泣聲。
有人說,人的一生,會死三次。
第一次,是你的心臟停止跳動,呼吸消逝,于是你在生物學(xué)上被宣告死亡。
第二次,是你下葬的時候,大家身著黑衣肅穆地參加葬禮,這意味著你在社會地位上的死亡。
第三次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個記得你的人把你忘記。這次,你是真正意義地死去,因為這個世界再不留下有關(guān)于你的任何痕跡,你的存在從宇宙中被剔除。
亦如你從未來過這個世界。
年輕的郭可誠一直以為這是一段屁話,若真是如此,那豈不是代表古代那些流傳千古的詩人王侯還一直活著?
直到他成為神通執(zhí)法隊的一員,見證了第一個隊友的犧牲。
葬禮上,他忽然驚覺原來這段話說的是對的。
他記得他不愛吃辣,點小龍蝦從來只吃蒜香味的;他記得他焦慮的時候喜歡啃自己的指甲,兩只手永遠是坑坑洼洼;他記得他很愛咧開嘴笑,可是因為長了兩顆齙牙,所以看起來很滑稽……
當(dāng)有一天郭可誠跟另一位隊友提起他時,對方只是說了句“好像是有這么個人來著,死了怪可惜的”。
那種心情,久久無法釋懷。
壓抑的氛圍在病房內(nèi)回蕩。
……
良久,郭可誠開口問道:“小瞳,你知道我們最后是怎么活下來的嗎?還有,暴徒怎么樣了?”
司瞳擦干眼淚,收斂起悲傷的情緒,“暴徒死了,有人救了我們?!?p> “有人救了我們?”
郭可誠愕然,“執(zhí)法隊的前輩?”
委實說他們抓捕暴徒的時機并非太好,因為衛(wèi)東市的東窗事發(fā),塔羅有近三分之二的執(zhí)事被抽調(diào)走協(xié)助,再加上隊里的幾位超凡級大佬都相繼閉關(guān),郭可誠調(diào)用的十幾人實際上已經(jīng)是全員出動了。
“不是,”司瞳搖搖頭,“是不認識的人?!?p> “我們的車被炸飛后,小寧哥和蓮姐就陷入了昏迷,我剛把他們拖出車子,然后整個工廠就爆炸了,我被氣流掀飛了好遠,意識也不清醒了?!?p> “等我醒來的時候,看到一個穿著古怪袍子,臉上戴著小豬佩奇面具的人正在從工廠里往外搬人,郭叔你們都是那人搬出來的?!?p> “小豬佩奇?”
郭可誠臉色奇怪。
“對!”司瞳篤定,“那個粉色吹風(fēng)機,我一定不會認錯的!”
“然后那個人還跟我說了句話,聲音挺好聽的,語氣沒什么起伏波瀾,但是可以聽出來很年輕,而且……”
她回憶了一下,“聽口音不像是北方人。”
“他說什么了?”
郭可誠追問。
他相信小瞳這孩子不會騙人,既然如此,那個戴小豬佩奇面具的神秘人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是他救我們有什么目的,又是屬于哪方勢力,為何要隱藏身份?
“他說……”司瞳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湊到郭可誠耳邊小聲道:“他說讓我們小心杜立松部長,還有,讓我慎用異神通?!?p> “他知道你的異神通?”
郭可誠失聲。
司瞳年齡很小,今年才剛過上初中的年紀,若不是她的異神通過于強大,再加上父輩是上一代神通執(zhí)法隊的總隊長,一般來說隊里是不會收她這樣的孩子的。
但是她的異神通一直是青山不倒的S級秘案,這是經(jīng)過沈青松親自認證的,除了郭可誠,整個塔羅市分部都沒人知道她的能力究竟為何。
那個神秘人又是從何得知?
“他說讓你小心杜立松,這件事你跟上面交代了嗎?”
郭可誠一臉緊張。
雖然不知神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但他既然選擇救了自己一行人,想來并非敵人,正因如此,他說的話肯定繞有深意。
杜立松是誰?
現(xiàn)今塔羅市的青山不倒支部長!
而且是連任十屆的老干部,塔羅市當(dāng)之無愧的無冕之王!
并且在整個青山不倒高層,地位都非同一般。
這樣的人為何會對小瞳不利?
郭可誠心中飛快思索,他一共只見過杜立松兩面,那是個看起來和藹可親的老人,就跟平時小區(qū)門口愛下棋的大爺沒什么兩樣。
莫非是挑撥離間?
他思緒萬千。
“沒有,”司瞳搖頭,“除了郭叔我什么人都沒說。”
“喂喂,我不是人嗎?”
一旁,王艾達一臉不滿。
“艾達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司瞳小臉漲紅,連連擺手。
“這不是相信您的為人嗎?”
郭可誠諂笑道。
“少特么廢話!”王艾達不耐,“這件事和我沒關(guān)系,我也不會多嘴,但現(xiàn)在我還有工作要處理,等搞定了你們再敘舊?!?p> 聽到王艾達的話,司瞳很自覺地讓開。
“我的傷大概需要多久能恢復(fù)?”
知道這女人要做什么,郭可誠嘆了口氣,問道。
王艾達獰笑,“呵呵,放心,在我的妙手回春下,最多五天就能下床!”
“那……來吧!”
郭可誠咬著牙答應(yīng)。
“明智,”她甩了甩靚麗的金發(fā),插著腰的姿態(tài)風(fēng)情萬種,“我的針比較大,你忍一下?!?p> 說著,她不知從哪掏出一根手臂粗的注射器。
“臥槽!”
郭可誠臉都綠了。
“你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