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三日一朝,官員們享有元旦、冬至、元宵、端午、中秋五個節(jié)假日,加上每月固有兩天時間休沐,一年將近有五十天的假日。
翰林院掌院學士沈靖秋府邸書房里。
周熠對著沈靖秋給他布置的題目發(fā)呆,鄉(xiāng)試分三場,第一場考經(jīng)義,也就是四書五經(jīng);第二場是實用文體寫作,第三場考時務策論。
不管是鄉(xiāng)試還是會試,考官在選舉士子看重首場,首場發(fā)揮不好,后面兩場考得再好也無用。
經(jīng)義即四書五經(jīng),四書為論語、孟子、大學、中庸,五經(jīng)是詩經(jīng)、尚書、禮記、周易、春秋。
經(jīng)義講究八股制藝,八股分為破題、承題、起講、入題、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其中精華部分是起股、中股、后股、束股,這四個部分你不能隨便寫的,必須用排比對偶句,共有八股,所以叫八股文。
格式固定,內(nèi)容也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必須揣摩仿照圣賢立言,十分古板。
結(jié)合原主的記憶,周熠勉強可以做到前四個部分,后四部分,他無從下手,肚子沒有墨水。
“朽木難雕,”背著手的沈靖秋瞪向周熠,留下幾句生硬的交代,眼不見為凈,把他一人留在了書房。
周熠心里有些郁悶,這老頭到底想干什么,迂腐,也不會同流合污,他的秀才之位,就是老頭一手操辦的。
每日到府,讀書至少三個時辰。(六個小時)
四書五經(jīng),必須背得滾瓜爛熟。
臨時抱佛腳,百日抵別人十年寒窗苦讀,白日做夢。
皇命難為,但飽讀圣賢書的沈靖秋亦有讀書人的驕傲和堅持,把四書五經(jīng)背熟,是他對周熠的最低要求。
除此之外,周熠在京師算是名人,頗具影響力,反向的那種。
國舅,十四歲考中秀才,紈绔好色,不學無術(shù)。
舉國上下,十六歲的舉人,不說沒有,但也罕見。
一想起周熠的身份、年紀、名聲,沈靖秋就頭疼不已,一旦引發(fā)禍端,處理不慎,他頭上的烏紗帽都得摘下來。
要求周熠把四書五經(jīng)背熟,是對他,也是對沈靖秋的保護,同時,又是做給外面的學子看的。
把自己代入對方的身份,周熠大致能夠揣摩出沈靖秋的心思。
背吧。
晌午,沈哲弘帶著飯食來到了書房。
“晦明,進展如何。”
沈哲弘,大周熠五歲,飽讀詩書,滿腹經(jīng)綸,胸懷大志,狀元郎,翰林院庶吉士。
翰林院為國家儲材之地,大周慣例: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nèi)閣,故此庶吉士號稱“儲相”。
“師兄,你再晚來一步,師弟就快餓死了,”周熠與沈哲弘師兄弟相稱。
十九就高中狀元,入翰林庶吉士,當今圣上身邊近臣,享有五日一休沐的殊榮待遇。
當代名儒評語道:此子曠世逸才。
名士之子,溫文爾雅,京師青年才俊,沈哲弘獨占鰲頭。
“晦明背書途中,可有不解,”沈哲弘為人處世給人一種很舒適的感覺,君子之風說的就是這種人。
即使是原主對沈哲弘也是相當?shù)木囱觥?p> 八股制藝,沒幾年的苦功夫,是行不通的,但背書,周熠還是不在話下的。
午食后,周熠當著沈哲弘面背起了《大學》。
“晦明聰慧,這才幾個時辰,便能背下許多,這點上,師兄不如你,”沈哲弘的話聽不出是恭維還是真心實意。
但至少聽起來很舒服,京城第一才子的稱贊可不是輕易就能聽到的,舒服歸舒服,周熠不會因為一句稱贊就飄起來。
試問他如果不是國舅,沈哲弘還會這樣對他嗎。
周熠靦腆道:“師兄就不要取笑我了?!?p> “此言差矣,陛下金口玉言,??浠廾髀敺f,”沈哲弘認真道:“晦明切勿妄自菲薄?!?p> 昨日,沈哲弘幫景隆帝起草詔書時,景隆帝對他說道:“晦明自幼聰穎,卻不用于正途,望卿,能夠言傳身教、多加教導。”
“不瞞師弟,師兄幼時,也像師弟這般,不喜四書五經(jīng)?!?p> “竟有此事,”周熠驚訝之余,又覺得再正常不過,八股制藝有個極大的弊端,完全禁錮了讀書人的思想,容易培養(yǎng)出書呆子。
沈哲弘輕聲說道:“師弟切勿聲張,讓父親知道,師兄吃不了兜著走。”
“師兄盡管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倘若有第三人知道,就讓師弟秋闈落榜?!?p> “師弟言重了?!?p> 厲害,簡單幾句話便拉近了與他的關系,周熠心暗自想著。
接下來,沈哲弘不與周熠說四書五經(jīng),而是同周熠講起了朝局和他在翰林院的一些趣事。
周熠心里對沈哲弘的敬仰更深了。
這人是有真學才干的,絕對不是教條培養(yǎng)出來的書呆子。
沈靖秋一上來就讓他背書,沈哲弘則不同,先從周熠的學習興趣下手,以后世人的眼光來看高下立判。
在周熠的有意引導下,兩人的談話逐漸往邊疆靠攏。
剛開始是沈哲弘講,周熠聽。
主要是周熠不了解朝局。
越往下聽,周熠的心情就越沉重。
瓦剌之患未除,韃靼又對遼東虎視眈眈,這是亡國之象啊,知曉未來韃靼將會雄踞中原的周熠心情糟透了。
見周熠臉色不對,沈哲弘安慰道:“晦明不必過于憂慮,當即圣上,勵精圖治,大周定能回到太祖在世時四方來賀的繁華鼎盛。”
顧不得許多的周熠,向沈哲弘說出了他的見解,引薦大明風華里于謙的一封奏折。
“以邊關戰(zhàn)士的性命為長城,遠遠不如以天下人的人心為長城,雙方在邊境上互市,由朝廷主持,能減少多少劫掠,只要互市管理公允,牧民生活條件變好,想必也是不愿打仗的。”
“即便瓦剌大汗一意孤行,想必也沒有多少牧民和騎兵會跟隨他,我認為邊境互市,可勝十萬雄兵?!?p> 沈哲弘細品之后,張開嘴巴,不敢置信地看著周熠,道:“此番話,是師弟心內(nèi)所想,還是有人教師弟說的?!?p> “前明有一名能臣叫于謙,師兄可曾聽聞,他留下的書里,便寫到互市的種種好處?!?p> 周熠想要做點什么。
兩人一直交談,直到天黑,不同的是,后面變成周熠講,沈哲弘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