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郁慌張地看著我,搖頭道,“宋醫(yī)生,今天太晚了,我要回去睡覺了!”
“你怕什么?”我輕笑,望著黎郁,“黎郁,前幾天你還親熱的叫我姐,現(xiàn)在卻如此生疏的叫我宋醫(yī)生,你當真是要跟我決裂了?”
“我……我……”黎郁緊張又慚愧地看著我。
“你放心,我不會為難你,只是想跟你聊聊天。我要真想對你做什么,不會等到今天才來找你,你家的地址,我不是今天才有的,對吧?”
黎郁眼淚都要流出來了,看樣子是挺委屈的。
倒像是我難為她了。
“先去結賬吧,買點熱乎的東西吃,我們邊吃邊聊。”我說,“看著咱們相處了一年的情分上。”
黎郁點點頭。
隨后,我站在門口等她。
從室外灰暗的燈光看去,室內燈火通明,照在黎郁身上的燈光,讓我很是恍惚。
我和黎郁相識雖然只有短短一年,但我是真心實意把她當成朋友的。
五年前那件事情過后,我鮮少交朋友,林杳是唯一。
后來在科室遇到黎郁,她總是笑吟吟的,話有點多,太陽一樣溫暖,我挺喜歡她的。
我以為,我也算是黎郁的朋友,或者,她是把我當成朋友的。
但……似乎,我想多了。
又或者說,朋友是拿來出賣的。
我發(fā)現(xiàn),我的失望比我想象的還多一些。
人總是如此讓人失望。
沒過一會兒,黎郁拎著袋子出來,問我要不要上樓去。
我拒絕了,找了個長椅坐下,黎郁怯生生地坐在我身邊,一直低著頭。
“黎郁,你知道我要問什么?!蔽蚁乳_口,“對嗎?”
黎郁點頭,但她說,“姐,就算我告訴你,你又有什么辦法呢?你找不到人幫你出頭的。其實,我那天被調查組叫去,我是要給你作證的?!?p> “可那天我還沒開口,就被他們提醒,說錯話是要丟掉工作的。你說,我還能幫你嗎?”
我問黎郁,“他們,指的是誰?”
“肖主任和梁院長?!?p> “所以,那天到底肖主任有沒有給你打電話,讓你通知我回去工作?”
黎郁點頭,“有?!?p> 她說,“肖主任說你肯定會找我,避免我的麻煩,讓我暫時休假。至于這個假期的長度,取決于我在這件事情里的態(tài)度。”
“姐,我家在深城的農(nóng)村,我父母省吃儉用供我讀大學,我在小衛(wèi)生院熬了三年才找到關系進的醫(yī)院,我如今的一切,都是不容易的,是我已經(jīng)踮起腳尖,拼盡全力才抓住的,我……不能失去。我底下還有個弟弟在讀書,我父母身體也不好,全家人都指望我這份工作賺錢,我……我沒辦法?!?p> “我但凡有選擇,我都不會……姐,你知道嗎?來青州一年了,我都還還不得單獨租一間房子,到現(xiàn)在我都是跟別人拼床睡,每天晚上拉起來簾子,才有自己的世界?!?p> 黎郁說,姐,對不起,我只能選擇犧牲你。
她又問我,姐,如果你是我,你也會跟我做一樣的選擇對不對?
我沒有回答黎郁的問題,我說,那你還見過其他人么?
黎郁說沒有,這些話都是肖主任說的。
肖主任說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這個人他們也得罪不起,所以……呵,可笑。
分開的時候,我跟黎郁說,“你剛才問我,如果我是你,我會不會跟你做一樣的選擇?黎郁,我不知道。但我能理解,這世上有些東西的確是我們堅守不住的。這件事我不怪你,但我們之間,就這樣吧?!?p> 我不追究你說謊。
黎郁看著我欲言又止,眼淚打轉。
我轉身走了。
一如我對黎郁說的,這一切不怪她,怪我自己。
是我沒保護好自己。
而保護自己的方式就是從不高估自己在別人心中的份量,能傷害你的從來都不是別人的無情,而是你心存幻想的期待。
生活本不易,我們都需要學會及時止損。
不期望,不指望,不盼望,又怎會有失望。
出租車上,我一直在想,如此困境,我接下來要怎么辦?
肖主任和梁院長已經(jīng)統(tǒng)一戰(zhàn)線了,做了顧為止的狼爪,我不低頭,斷沒有好日子過。
要辭職么?
那不是正合了顧為止的心意。
他能讓我失去這份工作,也可以讓我在青州各大醫(yī)院無路可走。
他要的是我的低頭,是我的認錯,是我的乞求。
回到家后,我倒頭就睡。
啥也不管了,我只想睡一覺,或許睡醒了,我就知道該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