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真的想死。
可大約是上天覺得我受到的折磨還不夠,所以在我決定踏入車流的前一秒,我包里的電話響了。
面前一輛車呼嘯而過,帶來的風巴掌似的甩在我臉上,熱辣無比。
尖銳急促的電話鈴聲,忽然將我拉回現(xiàn)實的清醒之中。
我退后兩步,拿出電話,看到是黎郁打來的。
我鎮(zhèn)定了幾秒,擦了臉上縱橫的淚水,清了清嗓子接起電話,“黎郁?!?p> 電話里傳來黎郁焦急的聲音,“姐,你快回來!”
“怎么了?”
“剛才在急診送來一個病人,是個五歲的小孩子,渾身燒傷,我們科室人手不夠,韓醫(yī)生和徐醫(yī)生都在手術,肖主任讓我打電話給您,快回來幫忙!”
黎郁說,“現(xiàn)在情況比較復雜,要先穩(wěn)住狀況才能進行下一步治療,病人家長都跪在急診室門口了!”
我一下子把自己煩惱拋到九霄云外,“可我現(xiàn)在停職查辦中,肖主任肯讓我回去?”
“是主任說的!這事兒他已經(jīng)請示過院領導了,”黎郁催促道,“姐,你快回來吧!”
“好!”
收線后,我連忙攔了一輛出租車,去醫(yī)院。
無論如何,傷者為重。
救死扶傷,是我的志向,更是我作為醫(yī)生的使命。
既然是院里領導的決定,我要聽的。
況且我們科室的人員情況我清楚,的確是缺少人手,我這停職后,同事的工作壓力勢必增加。
這會兒不算堵車,不到二十分鐘,我就到了醫(yī)院。
我一路小跑到兒科急診,也顧不上傷還沒好。
到的時候,已經(jīng)有急診科的醫(yī)生給患者做了搶救措施,暫時穩(wěn)住了情況。
黎郁早準備好了白大褂和必要的儀器等我,我掏出白大褂里常備的橡皮筋把頭發(fā)拴起來,檢查各項數(shù)據(jù)指標,和急診醫(yī)生核對情況。
是一個五歲的小男孩。
黎郁說,這家人是外地來青州打工的,家長都出去擺攤賣雞蛋灌餅了,留了孩子一個人在家。
孩子餓了,想自己煮面吃,但個頭小,只能墊著小板凳開燃氣灶,結果不小心火星子點燃了衣服,小孩子不懂的怎么滅火,衣服燒了全身……慘不忍睹。
渾身每一塊好地兒,甚至還有些烤焦的味道。
家長在科室外嚎啕大哭,跪求醫(yī)生救治。
情況危急,孩子呼吸衰竭,在我來之前已經(jīng)上了呼吸機了。
我顧不上別的,連忙和其他幾個急診醫(yī)生安排接下來的治療方案,家長的嚎啕聲不絕于耳。
經(jīng)過搶救,孩子的情況總算是穩(wěn)定了。
我累癱在科室門口,坐在地上,掏出手機看,才知道已經(jīng)十二點了。
黎郁拿了一瓶牛奶過來給我,陪我坐在門口,問我,“姐,你臉色很不好,先喝點奶,一會兒你去睡一覺,我守著,有事情我叫你。”
我搖搖頭,“肖主任呢?”
黎郁點頭,“在外地出差?!?p> 我又問,“肖主任親自打電話給你的?”
“是啊,叫我務必把你喊回來,”黎郁說著,托腮嘆氣,“姐,你說院長也真是的,那天的事情不算大,怎么就給你停職查辦了?流氓鬧事,又不是你的錯!這些天科室人滿為患,人手根本不夠,真不知道領導怎么想的?!?p> “呵……”我輕笑。
領導要跪舔顧為止,自然要按照顧為止的意思給我下馬威。不過,要債的鬧到工作單位來,是不好看,我也有責任。
“你別擔心,姐,既然主任打電話叫你回來,肯定是想要撤銷處分了,咱們科室的辛苦程度,幾個醫(yī)生吃得消?半年來,都走了多少人了?醫(yī)院肯定是舍不得你這個人才的?!?p> “我就問問,如果不是領導叫我回來的,那我今天的工作就屬于違規(guī)操作,是會出問題的?!蔽艺f,“要不是領導的安排,我這樣子,萬一除了岔子,不僅要寫檢查報告,還要承擔法律責任?!?p> “你別擔心,肯定沒事?!崩栌舯WC說,“的確是肖主任叫我通知你的?!?p> 我抿了一口牛奶,對黎郁說,“謝謝你。”
“謝我做什么,順手的事兒?!崩栌粜Φ?。
“不,要謝謝你?!蔽矣终f。
“你是不是傻?”黎郁戳了戳我腦袋。
黎郁,謝謝你,要不是你那通電話,我可能就……就不在了。
生命這樣脆弱,我不該浪費。
你看看醫(yī)院里每天這么多人,他們都是來求生的……我一個健健康康的人,為什么要浪費生命?
不就是遇到一點挫折么?
若我母親知道我想自殺,怕是會很傷心。
我不該讓她傷心。
一切都會好的?
你們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