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姐，你說沒事，可是，山子他爸兩個星期都沒回來呢！”傅紅雨吞吞吐吐地說。
顧盼笑著說：“怎么，現(xiàn)在就在乎鹿老師了？原來你不是嫌棄的不行么？”
傅紅雨不好意思的笑了：“剛開始是有些別扭，這不是瞅著瞅著，慢慢瞅習(xí)慣了么！”
顧盼收斂起笑容，認(rèn)真地問：“原來有沒有這種情況啊？”
傅紅雨低頭羞澀地說：“周末一到就往家里跑，猴急猴急的。盼盼姐，你知道的，男人都這德行！”
“嗯，是有點反常?！鳖櫯蚊蜃煲恍?，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要不，你帶著孩子到溪山看看去？”
“可——那件事他知道了，見到我一定心里堵得慌。盼盼姐，你也知道，我脾氣不好，萬一鬧起來，就一點回旋余地都沒有了！”
看來，傅紅雨是真的在乎鹿飲溪了！
“行，我跑一趟，你幫我?guī)t?！?p> 傅紅雨喊道：“山子，今天肖瀟跟你玩，你不準(zhǔn)欺負(fù)肖瀟，聽見沒？”
“真的嗎？太好了！”山子歡天喜地的，牽著肖瀟的手就跑開了。
“別跑遠(yuǎn)了！”聲音追著兩個孩子的屁股而去。
從安惠到溪山鄉(xiāng)，每天只有兩趟車子，早上七點半一趟，十二點返回；十二點半出發(fā)，六點鐘返回。
顧盼趕到溪山中學(xué)，快到兩點鐘了。
這里有兩座山，一座碧山，一座溪山，從這里發(fā)源的河流，流向安惠，就是碧溪河。溪山中學(xué)坐落在溪山腳下，距離溪山鄉(xiāng)還有兩三里路，在一個山崗上。這里原來是五七干校，后來改成一所初中。
顧盼下了車。溪山鄉(xiāng)也就是一條街，還是個逢單日的一個露水集。下午兩點鐘，就只有幾條狗趴在樹蔭下打哈欠。
顧盼走向?qū)W校，眺望山崗，紅墻黛瓦，掩映在林木間，看上去十分幽靜，是個讀書的好去處。不過，走近一看，斑駁的圍墻，長滿尖細(xì)小草的瓦楞，耷拉著的窗戶，很有些頹廢的意味。
今天又是星期天，沒有上課，校門口，只有大樹上幾個小鳥蹦來跳去的。鐵門掩著，顧盼推開鐵門，“嘩啦啦”鐵鏈的響動，驚動了一個老頭，顫巍巍出來，問道：“姑娘，你找誰？”
“老伯，我找鹿老師，鹿飲溪。”
“啊，鹿主任??！”老頭走上前幾步，指著一排紅房子的背后，說：“他在那兒?！?p> “謝謝啊，老伯！”
顧盼繞過這排看似教室的兩層小樓，走到后面，是一排低矮的房子，看來是學(xué)生宿舍，因為里面有高架床。
這排宿舍旁邊，有一個井臺，一群孩子圍著井臺提水洗碗，看來是剛剛吃完飯。一個大人蹲在墻角，一個女孩彎腰站在面前，這個大人手里拿著一根木棍，在地上劃來劃去，似乎是在講題目。顧盼走近一看，果然是鹿飲溪。
“鹿老師！”走到他身邊，鹿飲溪還是沒有發(fā)覺，顧盼只好喊了一聲。
“你等等，我先給小燦講題。”
他用樹枝在地上畫了一條線：“你看，連接A點和C點——明白了沒？”
“啊，利用等分線原理……”
“嗯，不錯！你把練習(xí)題第9題做一做，把這個知識鞏固一下，以后遇到類似的題型就不怕了！”
“謝謝鹿老師！”
鹿飲溪沒抬頭，端起飯碗吃了兩口，隨口問道：“你的問題是什么？”
“我的問題是，你為什么兩個星期都不回家呢？”
鹿飲溪吃了一驚，抬起頭，看見是顧盼，笑了：“盼盼姐，怎么是你?。 ?p> 顧盼笑道：“升官了啊，我在門房，聽他喊你鹿主任的?！?p> 鹿飲溪不好意思地說：“算不得啥官，我找老校長要的一頂帽子——七年級的年級主任。”
“這不像你的性格??！”顧盼說。
“盼盼姐，說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顧盼說：“我不了解你，傅紅雨了解你?！?p> 鹿飲溪搖搖頭：“他也不了解我?！?p> “這么說，你們倆真的鬧矛盾了？”顧盼吃驚不小。
“沒有呀！”鹿飲溪也很吃驚。
“那你上次回去發(fā)那么大脾氣，差點沒把傅紅雨嚇個半死！”
“啥？我發(fā)脾氣了？”
“你不知道？”
鹿飲溪搖搖頭，問：“我說啥了？”
“你指著傅紅雨鼻子尖，說她瞧不起你。”
“哈哈，哈哈哈——”鹿飲溪突然笑起來了，笑彎了腰。
“誤會，誤會?。 甭癸嬒f，“當(dāng)初，傅紅雨肯嫁給我這個教書匠，我很感激她，雖然給不了好的生活，可怎么舍得讓她受委屈呢！”
“喲，這兒撒狗糧呢！這話不是應(yīng)該說給傅紅雨聽嗎？”顧盼笑著說。
鹿飲溪也笑了：“不知怎的，對她還真說不出口呢！”
“我真不是對傅紅雨發(fā)脾氣。那天，我們幾個同事，晚上一起喝酒，喝多了，怎么回來的都不知道。”
顧盼問：“怎么喝那么多？”
“別提了，那天在桃花渡中學(xué)，受了一肚子氣，晚上實在是——”
能讓這么一個好脾氣的人氣成這個樣子，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呀！
顧盼問：“他們怎么了？”
“他們又不是第一次這么樣對我們！”鹿飲溪臉色張紅，成了豬肝色。
“不是第一次”？
原來是這樣??！顧盼聽了不覺有些好笑，母子樓所有人都聽岔了。傅紅雨居然差點跟胡四姑吵了一架！
鹿飲溪擺擺手，一臉的毅然決然：“不提這事了，我就不相信，我們溪山就一定只能當(dāng)?shù)踯囄?，我們溪山的老師，就永遠(yuǎn)技不如人！”
“這就是你問老校長要一頂帽子的原因？”
“我不是要官當(dāng)，我是要事干！喝酒的時候，我們幾個就商量好了，回來臥薪嘗膽干三年，是英雄是狗熊，三年后中考見！我們跟老校長立了軍令狀呢！”
“有骨氣！”顧盼也深受鼓舞。
“那你周末怎么不回去？”
鹿飲溪解釋說：“我們農(nóng)村中學(xué)，很多家庭孩子的父母都在外打工，都是爺爺奶奶照顧。我們感覺到隔代教育有許多弊端，征求家長意見，也征得校長同意，我們七年級開始組織一部分周末愿意留在學(xué)校的留守兒童，每周安派一個老師安排他們的生活，指導(dǎo)他們的學(xué)習(xí)。”
“可是，你這是第二周沒回去了！”
“李老師這個周末相親去了，我替他一個班。都三十好幾的人了，好不容易有這個機(jī)會，你說……”
顧盼說：“你不回去，也該打個電話吧？”
鹿飲溪苦笑：“電話欠費，學(xué)校已經(jīng)停機(jī)三個月了！”
“學(xué)校這么窮??！”顧盼很是意外。
“唉，別提了！”
“今天不回去一趟，跟媳婦解釋解釋？”
鹿飲溪憨厚的笑了笑：“你看，三十多個孩子呢！我走了，他們怎么辦？”
顧盼看見孩子們等在一旁，見到老師跟人說話，沒有靠近。
“你們這是有活動？”
“是呀，我們開墾了一個菜園。這些孩子可能干呢，做事像模像樣的，走，到我們的菜園去看看！”
鹿飲溪對孩子們招招手，他們呼啦啦圍過來。
“小邵，你到我的宿舍去，把放在桌子上的白菜種子拿來！方琪，你帶幾個同學(xué)拿鐵鍬鋤頭。今天我們的任務(wù)是種白菜！”鹿飲溪吩咐道。
“喲嚯！”
“我們溪山，別的沒有，就是面積比較大。我們把山坡下的一塊荒地開墾出來，種點蔬菜，在后山養(yǎng)幾只雞，這樣，孩子們生活費也節(jié)省下來了，愿意留校的孩子就會更多?！?p> 鹿飲溪邊走邊介紹：“當(dāng)然，勞動以后，還有活動，打球唱歌踢毽子等等，想玩什么都行的?！?p> 顧盼看著孩子們臉上洋溢著的笑意，知道他們很開心，覺得鹿飲溪的付出是值得的。
顧盼由衷地說：“鹿老師，我也想過來，當(dāng)你的學(xué)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