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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夫君以為我只是個青銅

第九十二章 漢之廣矣:你對我這嫂子,就沒有過別的想法?

王者夫君以為我只是個青銅 丁孓 3555 2021-08-27 19:45:00

  【漢之廣矣:你對我這嫂子,就沒有過別的想法?】

  裘凰披了大氅,拉了衣上的大帽蓋在頭上,風(fēng)暖仙源中人本就不多,除了幾個主子,也難得見到幾個仆役,她這一路出去倒也十分太平。

  可她到底還是低估了這座看似平靜的府邸中究竟藏了多少影子。

  且不說她的行蹤早就暴露無遺,就在她后腳出了泌棲院時,風(fēng)兮揚前腳便趕了過來,空落落的院子被秋風(fēng)一掃,更顯蕭肅。

  風(fēng)兮揚余光一瞥,便有一道影子飄落下來,躬身跪地,雙手抱拳俯首道:“夫人在西首角門雇了頂轎子外出了?!?p>  風(fēng)兮揚寬袖一揮,那道影子便沿著來時的方向凌空而上,在風(fēng)兮揚眼中,便如一段倒放的電影。

  “去哪兒了?”風(fēng)兮揚兀自低語,這時滿肚子好奇的杜衡也追了過來,方才暗衛(wèi)之言也聽到了一二,杜衡不請自答道:“這裘凰在陵城才識得幾個人,除了風(fēng)暖仙源,那便是……”

  杜衡話沒說完就沒來由地被風(fēng)兮揚狠瞪了一眼,這點計量風(fēng)兮揚心中也是想得到的,只是不知心中為何猶疑不定,難以確認(rèn),如今讓杜衡說道出來,只能是更加確信無疑。

  杜衡瞧出他心中所想,也不管他再飛幾把眼刀,折扇輕搖,吊兒郎當(dāng)?shù)溃骸斑@追老婆跟做生意有什么不一樣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如想盈利,便顧不得臉皮的啦?!?p>  風(fēng)兮揚這回不狠瞪他了,瞥了一眼杜衡手中的折扇,緊緊咬著后齒根道:“大冬天的,冷死你?!?p>  “最好是?!倍藕馐箘沤o自己臉上送去清風(fēng),暗暗笑道。

  他們這說話時,裘凰所乘的小轎已來到了元鼎街上最深處也最為清雅的花岫坊中,早晨的花岫坊可大大不似夜間那般熱鬧,多數(shù)人都還留在睡夢之中。

  對著巷口的那道小門里,梳著雙丫髻的黃衫丫頭過來開了門,沿著鵝卵石小道,便可到達翠攏亭,鵝卵石道兩旁,幽綠色的葉子上掛著一層雨霧,這時,雨已將歇,只天空仍是灰蒙蒙的一片,不知是否會有日光。

  樂正勛是這個院子中最早就寢之人,此時夜早已在翠攏亭中心泡了一壺清茶,獨自品飲,他為人素來清淡白寡,慣喝馬邊云霧茶、汀溪蘭香、敬亭綠雪這一類的,此刻他杯中所盛的便是馬邊云霧,色澤茶青油潤,壺中白毫顯露、湯色碧綠明亮,呷一口清純干爽,樂正勛優(yōu)雅地舉杯抬眸,一股蘭花香盈然齒頰。

  霎時間,那股幽蘭花香從齒縫到上顎,充至鼻尖,到達顱頂,好似更流轉(zhuǎn)到了腦中,令他整個人都飄飄然的,一時分不清楚眼前之人是夢幻還是現(xiàn)實。

  一身木槿紫衣的女子在翠攏亭前盈盈而立,沖著他甜甜笑著,便是這般,蘭花的香氣從他舌尖、鼻腔、天靈蓋、心田同時爆開,他握著青瓷杯的手頓了一頓,指上瞬時灑到了一小片茶水,青色澄明的茶湯從他虎口流下,垂滴在桌面上。

  “你怎么來了?”樂正勛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欣喜,拔足向前奔來,便如疾風(fēng)中的薄云,他兩手剛要往前一伸,欲將她扶到亭中,行動不露兩分,趕緊又將微顫的雙手收入寬袖,一前一后正兒八經(jīng)地負在腹前后腰,斂了斂神色,客氣道:“快進來坐,可別受涼了?!闭f罷,往回走了一步,似是在前引路。

  裘凰屏退了燦星,讓她同那黃衫小丫頭一邊玩去,獨自步入亭內(nèi)。

  翠攏亭立于一片碧水圓湖之上,四周皆是或高或矮的綠植,早晨冬雨過后,里里外外是一片峻冷,樂正勛卻仍是一件輕薄衣衫,似乎絲毫感受不到半點寒意。

  “你穿得暖嗎?”“你怎么不多穿點?”兩人坐定后幾乎同時問出,不禁相視而笑。

  樂正勛答道:“習(xí)慣了,我這翠攏亭要陰涼些,我們進屋去坐吧,屋里有你喜歡的祁門紅茶。”

  “不必了,在這坐著吧,挺好的,我原先來的時候不冷,看你穿得如此單薄倒覺得有幾分凍骨了?!濒没诵Φ?。

  “那你在這等著,我進屋拿兩件衣裳,順道換茶?!睒氛齽啄曋龑⒃捳f完,也察覺到她臉色不似從前,還以為是上次他一個大意,讓她滑入那五丈寒潭才致使病情加重,心中不由得惴惴,臉上的神色也不太好看。

  裘凰笑著看他走遠,只見他步伐越來越快,只一個閃身便沒入拐角。

  不見樂正勛后,裘凰臉上的笑容散去,露出幾分猶疑凝肅的臉色,雙眉緊緊壓著,指尖摩挲著脖頸前的天女花珠,亦是,風(fēng)兮揚送給她的避水珠。

  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心中不暢快,膽子卻膨脹了起來。

  她快速除下木槿紫色的大氅,走到翠攏亭的臺階處,縱身往下一躍,她聽不到自己沖破水鏡的聲音,只見到碧色的潭水汩汩流動,水中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細小水珠,還有一些細細小小的潭中居客。

  冷,真冷,蝕骨錐心,潭水將她包住,卻絲毫不影響她呼吸視物,這避水珠果然是個寶物。

  她也想不通自己為何要做此嘗試,是為了懲罰風(fēng)兮揚,還是為了懲罰自己?

  她頸間的花珠發(fā)出淡淡的熒光,慢慢飄起,浮在水中,她心中暗想:也許這就是冰天雪地的感覺吧。

  可是很快,她的雙腿和身子開始不聽使喚地、不住地顫抖,齒根也不由自主地互相摩擦叩擊,她此刻雙腿踩在潭底,水面離她還有一個頭的距離,避水珠能夠讓她在水中自由呼吸,可沒能讓她隔絕潭水之嚴(yán)寒,而這點,她是事先是想過的。

  可她沒意料到的是,這潭水凍得如此徹底,她才進來便已四肢麻木,難以動彈,無人見她入水,如今她在潭底卻如個石頭人一般,雖能呼吸自如,可再拖上那么一時半會兒,可真要變成了個石頭了。

  她只覺得身上的溫度,漸漸地被潭水帶走,潭水之寒如百萬根尖針一般刺入肌膚,直達骨髓,她有些后悔自己這個莽撞的舉動。

  意識如同身體的溫度,也被潭水慢慢帶走,她只覺得自己很沉很沉,眼前的一切亦都變得模糊不清。

  “哧”的一聲,一道碧色的身影打破了這面潭璧,那人伸手一攬,將她抱出水面。

  這一起落迅捷無比,也許又是裘凰神志太不清醒的緣故,她只模模糊糊看到有個人躍入了水中,將她抱起,那人雖然全身盡濕,卻是無比溫暖,她只覺得雙眼被水汽遮得什么也看不清了,想抬手揉揉,卻哪里還有半分知覺。

  “鵝黃,燦星,快去取火盆來?!彼[約聽到有人這么呼了一句,語氣中飽含震驚和懊悔,說到最后,嗓子似乎被什么濃煙給堵住似的,漸漸變得嘶啞,可那人發(fā)出的聲音卻不在耳畔,而是離了她幾步遠,似乎正是樂正勛。

  她好像又給他添麻煩了。

  可救她的人又是誰呢?她心中又驚又怕,既想看清楚又不敢看清楚。

  火盆來了,她能漸漸感到四周暖烘烘的溫度,還好,雖然和預(yù)計的有些不同,可也不算太壞,不算太遲。

  一團火一般耀眼的裙裾搖入亭中,那惹眼的服色實在難以令人不注意,裘凰聽見從那個方位傳來幾句模糊的聲音,那聲音似乎也被罩上了一層水霧一般,只隱約聽到:“瞪我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還特別有先見之明地坐了馬車來,雖然晚到了幾步,”那團火紅的裙裾逐步走近,那人探身看了裘凰一眼,收起放蕩不羈之態(tài),搖頭嘆道:“也真是叫人不省心?!?p>  說話的這位不是杜衡又是哪個!

  此時裘凰已猜到她現(xiàn)如今所陷的是誰的懷抱,心中更加激動、也更加不安。

  風(fēng)兮揚此時自然是冷著臉,起初經(jīng)杜衡那么一提醒,他便覺得那些矜端和拉鋸也不重要了,裘凰來了花岫坊,他亦是只差了一步便到,到了卻只隱在一旁,心中作祟,不肯馬上露面,只想聽聽他們師徒二人要說些什么不愿讓人知道的話。

  卻見他們二人才剛坐下便又分開,裘凰則是極其怪異地脫去外衣,往亭下行去,冷不丁,她竟像是刻意跌入那環(huán)亭的水中,樂正勛卻還不回來。

  風(fēng)兮揚在絕音谷中便知她最是怕水,加之不久前才有一次滑入寒潭的不適體驗,引發(fā)舊疾加重,此時身上雖有他所贈的避水珠,可為何要在四周無人之際自己躍入水中去找這等不痛快。

  眼下不及細想,只想著今晨一場末秋的雨,洗得到處冷颼颼的,風(fēng)兮揚雖然一時想不通是何因由,可也不能任由著她在寒水中泡著。

  其實方才裘凰剛剛跌入之時他便已現(xiàn)身,只不過四周無人,與隱身之時也無甚區(qū)別,他心中著急,不由得追了過來,來不及管她究竟寓意何為,也除了外衣跟著跳入水中。

  那時才發(fā)現(xiàn)她全身都凍得僵了,人也是迷迷糊糊的,原來早就失去了意識,不能自救。

  裘凰也沒想過,自己預(yù)判失誤,若不是風(fēng)兮揚早就過來了,正好見到了這一幕,事態(tài)將會如何嚴(yán)重。

  現(xiàn)下,所有人都圍了過來,杜衡撿起風(fēng)兮揚落在地上的大氅,道:“你這一身也都濕透了,都進去換一身吧。”

  樂正勛此刻更是心急如焚,裘凰兩次出事,他都有失職之罪,又都讓風(fēng)兮揚逮了個正著,心中的憂戚,更加不可言喻,如今卻只能杵在一旁,不敢開口。

  風(fēng)兮揚面色沉沉,冷冷地橫了杜衡一眼,抱起裘凰就要往外行去,走了兩步,又頓下看了懷中的人一眼,猶疑而又堅定地快速往內(nèi)室行去。

  燦星見他行動,也趕緊追了過去跟在一旁,樂正勛亦示意小丫頭鵝黃在前引路。

  過了約莫半盞茶時間,四人同時出來,風(fēng)兮揚徑直從樂正和杜衡身邊掠過,既無眼神交流,又不多說半句,抱著裘凰便要離開。

  杜衡瞧著他們二人離去的背影,好事地逗留在樂正勛身側(cè),笑道:“云衣先生,可別怪我多嘴,對我這嫂子,你就沒有過別的想法?”

  樂正勛客氣地笑笑,他們二人雖站在一塊兒,卻各自看向一處,便如同沒有對話一般。

  杜衡冷笑一聲,拿著折扇送了涼風(fēng)拂在樂正勛那蒼白無血色的臉上,大搖大擺、吊兒郎當(dāng)?shù)仉S著風(fēng)兮揚他們離去。

  鵝卵石鋪就的路面還有些濕滑,他不禁收斂了步子,一本正經(jīng)地向外邁步,卻聽得背后幽幽地吟了句:“漢之廣矣,不可游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丁孓

注解:“漢之廣矣,不可游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边@句出自詩經(jīng),意境很美,所表達之情感,令人既唏噓又敬佩,讀者可自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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