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
五月的陽光已經(jīng)有些刺眼,人來人往的街道上。
江染扎起馬尾,卷高外套的袖子,拎著個大大的手提包。
素面朝天,清純的看起來就像個稚氣未脫的高中生,有氣無力的靠在路邊等車。
今天一早就接到工作室小吳的電話,說天壹那邊提出來一個新要求。
所以為了給甲方爸爸的需求拿出解決方案來,江染又得跑一趟建筑市場,在里面考察挑選了很久。
本來今天她是自己開車出門上班的,結(jié)果不知道怎么的中途路上車胎卻突然爆了。
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狗在車庫里撒了釘子,她只能把車子停在工作室的車庫里,自己叫了個網(wǎng)約車出來選材。
到了下午三點,她雖然順利的結(jié)束了考察工作,卻死活打不到車回工作室。
沒辦法,她只能求助傅立新來接她一趟。
“染染,你找個陰涼的地方休息,我馬上到了?!?p> 江染聽了語音回復(fù)道:“我就在江樾水榭門口等你,我不著急,師兄你慢慢開。”
江染沒來由的煩悶起來,打算逛逛微博超話讓自己開心一下。
又想起昨晚男神給自己的微博點贊評論的事,立刻神采飛揚了起來。
才發(fā)現(xiàn)頌?zāi)谓o她回了消息。
從早上出門她就諸事不順,一直忙到現(xiàn)在,還沒來得及看微信。
“你竟然和辰慕星合上影了,進(jìn)步很大嘛。有一說一,這顆愛心很襯你,更像個地主家的傻女兒了哈哈哈?!?p> “明天下午簽約的時候記得打扮的職業(yè)一點,認(rèn)真化個妝,出于隱私保護(hù),天壹那邊要求不能有無關(guān)人員到現(xiàn)場,要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商業(yè)精英哦?!?p> “我下午的航班,明天上午十點到浦東機(jī)場,沒有安排司機(jī),記得來接我啊?!?p> 江染很開心保證道:“放心,保證完成任務(wù),明天我就是你一整天的司機(jī),奈奈小姐,請隨意使喚我,保證讓你賓至如歸,樂不思匈牙利?!?p> “你才呆呢,我這叫可愛!”
江染正打著字,察覺到有人影在她旁邊駐足停留,她也沒在意,繼續(xù)把消息編輯完發(fā)送出去。
“小染……是你嗎?”一道陌生中包含著熟悉的聲音響起,江染能聽出那句疑問里包含的篤定。
她慢慢抬起頭,有一瞬間的恍惚:“駱言?”
面前的男人身型健碩,肩寬腿長,英俊的面龐和出眾的氣質(zhì)讓他在人群里格外醒目。
駱言深深的看著她,看著那張自己以為只會存在于回憶里的面容,好一會兒才出聲:“好久不見?!?p> 江染神態(tài)自若地笑了。
多年以后地突然相見并沒有小說里寫的百般滋味浮現(xiàn)上心頭。
有的,只是淡淡的欣慰和微微的驚訝。
駱言。太多年未見,這張臉如同隔了厚厚的霧霾般,模糊又熟悉。
江染覺得他確實有魅力了很多,他明朗的面容依舊如初見,歲月給予了這位高中同學(xué)不凡的氣度和沉穩(wěn)的氣場。
難以定義他們的關(guān)系,說是高中同學(xué),好像太生疏,淺淡。
畢竟懵懂的少女時代里,她在這個男生身上確實感到過心動。
可是后來發(fā)生的事情,他的選擇,導(dǎo)致的一系列悲劇,又讓“高中同學(xué)”成為他們之間最親近的關(guān)系了。
“是啊,好久不見,沒有想到會在海市見到你?!?p> 駱言往側(cè)方走了一步,站到她身邊:“我最近的工作重心轉(zhuǎn)移到海市了,今天約了朋友談事情,就在這附近。沒想到會碰上你。”
江染的臉上掛著盈盈的笑意,灑脫地把被涼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往耳后別了別:“那很好啊,這么多年不見,你看起來過得很不錯嘛?!?p> “小染,”駱言突然叫住了她。
微微偏過頭,眼神里醞釀的某些情緒讓人難以忽視:“你是沒想到會再見我,還是沒想過再見我?!?p> 江染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這么鄭重的問這個問題,一時語塞。
駱言似乎察覺到自己微微失態(tài),便不再說話,只是視線始終不曾挪開。
他還在等她的回答。
“我沒想過再見你,我以為,這輩子,我們都不會再遇見了?!?p> 駱言的氣勢突然弱了很多,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聲音暗啞低沉:“你還在怪我?!?p> 江染卻主動看向他,視線相交,女孩的語速不疾不徐:“我已經(jīng)不怪你了,真的?!?p> 空氣仿佛突然安靜了下來,有些沉悶。
“其實,我一直很……?!瘪樠猿錆M了遺憾的話語被汽車的鳴笛聲突然打斷。
他皺了皺眉頭,抬起頭。
看見有一輛黑色奧迪轎車停在兩人前方不遠(yuǎn)的街道處。
“我先走了,拜拜?!?p> 說完也不等駱言的回答,江染快步離去,拉開車門上了副駕駛。
車子很快就匯入密集的車流,消失不見。
江染坐在車上,用力的把手提包扔到車后座上,就閉著眼睛靠在背椅上。
傅立新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把安全帶系上,是送你回家還是回工作室?”
聞言,江染“咔嗒”一聲系上安全帶:“送我回家吧,明天我有事可能去不了工作室了,今晚我會加班再把所有數(shù)據(jù)重新比對一遍,確保萬無一失。之后的工程對接方面,就要拜托師兄你了。”
“行,什么拜托不拜托的,這才是我的專精領(lǐng)域好嗎。對了,你的車胎保險公司的人已經(jīng)幫你換好了,開到你們小區(qū)車庫里了?!?p> 車子開了一會兒,傅立新見她一聲不吭的有些反常,試探道:“怎么了,是今天工作太累了嗎?”
江染嗯了一聲,語氣煩悶:“是今天太倒霉了!早上出門車爆胎,下午回家明明不是下班高峰期卻死活叫不到車,師哥,你說我最近是不是水逆啊,怎么老是遇見討厭的事情?!?p> “我怎么感覺讓你不開心的原因不是這些呢,或者說,不止這些?”
江染仿佛被人戳中了心事,用力的撇過頭去,將眼神投降窗外,第一次討厭起傅立新的敏銳來。
車內(nèi)頓時鴉雀無聲,氣氛凝滯了起來,她不開口,傅立新也不問,只是專心開著車。
江染保持姿勢一動不動,車窗外快速掠過了繁華的城市。
她神情平靜的看了不知道多久,感覺眼睛有些泛酸,這才輕輕閉上眼睛。
恍惚間,有人把幾幀畫面從回憶里拉到她的眼前。
媽媽的責(zé)怪的話語,季叔叔失望的眼神在無數(shù)個深夜里化作千斤的石錘,一下又一下,重重的砸在她脆弱的心臟上。
“染染,你怎么這么不懂事?你季叔叔收留我們母女倆,供你讀書,給你這么優(yōu)渥的生活條件,你不好好把心思放在學(xué)習(xí)上,還每天和這種不三不四的男孩子混在一起。”
“你要懂得自愛,你季叔叔花這么多錢送你去學(xué)拉琴,跳舞,給你找名師補(bǔ)習(xí),不是要養(yǎng)一匹白眼狼!不是為了讓你偷偷在學(xué)校談戀愛的!”
“染染,你不可以這么自私,把我和你季叔叔對你的期望不放在心上,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任務(wù)就是學(xué)習(xí),努力考上清華,給你季叔叔爭光,知道嗎?”
“我是你媽媽,我現(xiàn)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那個男孩子已經(jīng)轉(zhuǎn)學(xué)了,他跟我說,不會再聯(lián)系你。從今天開始,你所有的課余時間和才藝課程全部停止,放學(xué)以后就立刻回家學(xué)習(xí)。”
…………
再之后就是聽到媽媽和繼父兩個人冒著大雨一起開車出門尋找自己,卻意外遭遇車禍,雙雙殞命。
江染的睫毛劇烈抖動起來,呼吸急促,面若金紙。心臟像被人用手攥緊,用力蹂躪,疼的她不能呼吸。
她想,這就是她的報應(yīng),自私的報應(yīng)。她這樣不懂事的孩子,就應(yīng)該一輩子給媽媽和季叔叔懺悔,永遠(yuǎn)活在陰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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