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早上,陳永發(fā)頂著個黑眼圈,在小劉總的辦公室外,踮著小碎步徘徊許久。
他何止是心事重重,簡直是熬了幾個通宵在思考怎么才能實現(xiàn)世界和平,到現(xiàn)在還沒猝死倒斃已經(jīng)是世界第八大奇跡了。
已經(jīng)過了35歲,奔四的他,出身農(nóng)村,有著和他的鄉(xiāng)親們一樣皺得像苦菊似的臉。
而此時,他那法令紋深刻的臉頰,充滿愁苦的味道,就像是一個離家打工、按時寄錢回家、為了節(jié)省路費已經(jīng)兩年沒有回家的小伙,回家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女兒剛剛滿月了。
那股匯聚著憤怒,悲傷,幽怨的酸臭味,隔著幾百米都能聞到。
“你在這干嘛呢?”
不時有經(jīng)過的人問他。
陳永發(fā)則是支支吾吾,眼神躲閃得像個不入流的小偷:“沒,沒干嘛!”然后趕緊裝作走開。
等別人離開了,他又偷偷摸摸地回來。
還真沒人猜到他打算做的事情。
因為,他打算做的事,與他一貫的人設嚴重不符。
小劉總還沒來上班。
陳永發(fā)看著那緊閉的深棕色實木辦公室門,不由得回想起上周資懷玉對他說的話。
“兩個星期以前,周六吧,你想約陸晗出去玩,她拒絕了。是吧?”
陳永發(fā)當時憤怒地反問:“你怎么知道?”他認為是資懷玉在跟蹤他,調(diào)查他。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那天晚上,陸晗和別人約會去了,然后在五華酒店開的房,開了一間豪華情趣大床房。和她開房的,是力寶公司的謝經(jīng)理,當時開房花了1299塊錢——沒錯,是陸晗自己付的房費,她的支付寶上有記錄?!?p> 說這話時,資懷玉那淺淺的微笑,就像惡魔的嘲諷。
陳永發(fā)當然不相信。
也不想信。
但是資懷玉說得太詳細了。
詳細得像是親眼目睹一樣。
“這不可能!”陳永發(fā)當時憤怒地低聲咆哮。
但他的心里無疑已經(jīng)動搖了。
他說不可能,其實只是期待資懷玉拿出更多的證據(jù)。
“證據(jù)……我不會給你。時間,地點,我都給你了,你可以自己去查??!”資懷玉繼續(xù)帶著惡魔的微笑,“她收回扣的事,你知道多少?公司要查她了,可能會請司法介入。我勸你早點和她撇清關(guān)系,甚至主動舉報她,免得被她牽連?!?p> 陳永發(fā)當然不可能出賣陸晗,“你把我當什么人了!我不知道什么回扣。剛剛你說的那個謝經(jīng)理,是不是有點禿頂,喜歡穿阿瑪尼的那個?”
資懷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笑了笑,“你倒是癡情,對她忠心耿耿,可惜她只把你當備胎——不對,備胎還有機會,你卻是半點機會都沒有。人家吃完肉了,也沒你喝湯的份。對了,上個月,你幫她取過一次快遞,是不是?一個很小的包裹。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嗎?”
陳永發(fā)知道自己不應該再和資懷玉說下去。
資懷玉肯定會繼續(xù)詆毀他的女神。
他不應該動搖。
他甚至不應該站在資懷玉一米以內(nèi),免得被傳染。
但他忍不住問道:“是什么?”
陳永發(fā)想大聲反駁,但是聲音哽住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中了美杜莎的毒,全身石化了,動彈不得,一點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而資懷玉繼續(xù)嘲弄他:“我看到網(wǎng)上有個什么后宮吧,那個貼吧里據(jù)說有很多牛頭人。你是牛頭人吧?有那種特殊的喜好吧?叫什么來著,好像是叫綠帽情結(jié)。否則我是不太能理解你為什么會喜歡陸晗那種女人?!?p> 一想到這,陳永發(fā)就覺得太陽穴“突突突”地跳得厲害,眼前似乎天旋地轉(zhuǎn)。
他不是沒談過戀愛的單純小伙,但是對陸晗,他是真愛。
所以在明知道陸晗和李鑫有點不清不楚的情況下,他還是如同飛蛾撲火般地投入,沒法放下對陸晗的感情。
他天真地想,李鑫是個沒有情趣的男人,陸晗總有一天會厭倦的。
只有他才是真正適合陸晗的人。
如果哪一天陸晗和李鑫分手了,他一定會溫柔地去撫平她的傷痛,和她攜手度過余生。
但是這美好的夢想,被資懷玉這個惡魔打碎了!
陳永發(fā)當然愿意相信陸晗。
他去五華酒店詢問,只是為了還陸晗一個清白。
然而當他花了不少錢,終于獲得看監(jiān)控的機會時,看著監(jiān)控視頻里那熟悉的性感嬌軀,小鳥依人般地依在那個禿頂男人的懷里時,陳永發(fā)恨不得把眼睛挖出來——既然自己有眼無珠,那要這眼睛有何用!
所以,開房是真的,備胎是真的
小丑竟是我自己。
陳永發(fā)看著不銹鋼扶手上倒映著的自己的扭曲的面孔,告訴自己:“我不是為了報復陸晗?!?p> “但她那樣做不對。她既然不喜歡我,就不應該老是給我各種暗示,故意撩我,吊著我的希望?!?p> “既然她不喜歡我,那我也沒有必要為她保守秘密。她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p> 就在這時,腳步聲在走廊盡頭響起,小劉總邁著六親不認步出現(xiàn)。
發(fā)現(xiàn)陳永發(fā)后,小劉總立刻恢復了端莊、沉穩(wěn)大氣的步伐,掛上親切的笑容。
陳永發(fā)邁著小碎步迎了上去,做賊似的左右看看,小聲說:“劉總,我有事要向您匯報一下?!?p> 劉致昶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親切地笑了笑,打開辦公室門,用粵普說:“進來坐下慢慢說吧。”
……
“所以,你們就是我老娘說的小明和小紅?”
資懷玉站在公司門口,審視著。
他沒有把嫌棄的表情擺出來——不是嫌棄這兩個人,而是他想搞掉陸晗后就辭職了,不上班了,天天宅在家里玩游戲了。
結(jié)果老娘讓他幫襯一下兩個村里的晚輩,幫他們找份工作,還要幫他們站穩(wěn)腳跟。
他嫌棄的是,這兩個人打亂了他的計劃。
他不好抱怨他老娘,只好嫌棄一下這兩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