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能來
“你說什么?”
“我能幫你制造出混亂,拖住城里的人?!?p> 許是她的語氣過于平靜,刀疤男子難得愣了一下,隨即狠狠掐住她的胳膊警告:“你想耍什么花招?”
桑韞說:“你們不是要聲東擊西,轉(zhuǎn)移那些人質(zhì)?”
“是又如何?”
刀疤男子沒想到她如此聰明,一眼就洞穿他們的用意。
桑韞看著前方,冷靜分析:“你的目的,無非要拖住官府的人。我若想要搗亂,你未必就能如愿。但如果我肯配合你,結(jié)果就不一樣了?!?p> “你為何要這么做?”刀疤男子不肯相信,她會如此好心。
誰想到,桑韞只是淡淡地吐出兩個字:“怕死?!?p> 刀疤男子頓時鄙夷地看著她,“楚國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東西?!?p> “那你是答應(yīng)了?”桑韞有些不在意道,“我沒別的要求,只希望你們事成之后,能夠放我一條生路?!?p> 刀疤男子打量著她,許久后,才說:“大爺可以考慮留下你的命。前提是,你不要耍什么心眼兒。”
“你不是給我喂了藥?”桑韞反問道。
“你知道就好。”
刀疤男子很快就接受了桑韞的提議。
此次潛入蒼城,他們的目的就是把那些“人質(zhì)”押送出去,并順利交到主子的手上。
但與靖王的人交過幾次手后,他也知道對方有多狡猾,稍有不慎,極有可能功虧一簣。
于是,才有了這招“聲東擊西”。
現(xiàn)在還沒到他與兄弟約好的時辰,時機也不成熟,他只能藏匿于人群中,卻不代表不能提前惹出些事來。
這個楚國女人主動提出配合他,著實讓他松了口氣。
至于桑韞是否真的“怕死”?
他并不在意。
有“半日盡”在,這女人是死是活,僅在他一念之間。
刀疤男子落后一步,手暗中抵著桑韞的腰側(cè)部位,把人往前推去。
不多時,兩人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擋住了去路。
桑韞站在人群外,打量著四周,卻發(fā)現(xiàn)前方是一座臨水而建的亭子,向外延伸而出,并在入口處架起一座一人高的臺子,此刻上面正在進行一場書畫比賽。
五張方形桌子一字排開,三男兩女正在執(zhí)筆作畫。
路琰提著鑼,從五人身旁走過,看那模樣,應(yīng)該是這場比賽的主持者。
亭子里,竹簾半卷,隱約可見一眾衣著華麗之人。當中一人身穿華麗紫袍,衣襟和袖口處用繁復金線繡著騰云祥紋,容貌俊美不可方物,優(yōu)雅華貴氣度逼人。
赫然就是靖王沐宸。
桑韞心里既驚又喜。
本來還想著如何傳遞消息、又把消息傳遞給誰,現(xiàn)在倒是不需要考慮了。
試問,還有比沐宸這個北境之主更加合適的人嗎?
而刀疤男子同樣也發(fā)現(xiàn)了沐宸的存在,押著桑韞,慢慢走到人群邊緣,并在桑韞耳邊低聲威脅:“等一下,不管你用什么辦法,一定要把那幾個人拖住。記住了嗎?”
桑韞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儼然就是沐宸一行人。
“大爺問你話呢!記沒記???!”
沒等到桑韞的回答,刀疤男子又從袖中掏出那個小瓶子。
桑韞臉色一變,連忙道:“記住了!”
“算你識相!”
刀疤男子見狀,便把小瓶子塞到懷里,又趁眾人不在意時,直接把她推到最里頭。
做完這一切,他便藏身于人群中,朝空中放了個不起眼的信號。
桑韞正好瞥到他的動作,一時心下駭然。
她怎么忘了這茬?
北戎人肯定有特殊的聯(lián)絡(luò)方式,并且消息傳遞不會很慢。否則,他們根本無法應(yīng)對兩地信息不及時的問題。
這也意味著,原本想當眾向沐宸求援的計劃要變一變了。
一切只能暗中進行。
正想著,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厲喝聲,“你是何人?竟敢跑到這里來撒野?”
桑韞循聲看去。
只見一名粉衣少女正朝她走過來,瓜子臉,柳葉眉,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下巴微微抬起,看人時,自帶一股居高臨下的倨傲姿態(tài)。
桑韞不認識她,也不想與此人糾纏,而是看向路琰,沉聲問道:“這是書畫比賽?”
“啊……對……”
“我要報名!”
路琰手一抖,險些沒拿住手里的鑼,“你說什么?”
“報名?”粉衣少女看了眼她身上打著補丁的粗布麻衣,掩唇嗤笑,“你會拿筆嗎?會題字作畫嗎?”
她篤定桑韞只是個吃不飽穿不暖的窮苦百姓。
只是,還沒等桑韞回答,路琰已經(jīng)搶先開口:“郁大小姐此言差矣。這位姑娘既然想報名參加比賽,肯定是有些本事的。雖不一定能畫出什么絕世好畫,但筆肯定會拿的,對吧?”
桑韞瞥了他一眼,捕捉到他深藏于眼底的戲謔。
這就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桑韞沒有回答,縱身一躍,就跳到了臺上。
一眼掃過,卻見前方亭子里坐著不少人,除了靖王沐宸、郁玄硯之外,其他都不認識。
對于她突然的舉動,粉衣少女反應(yīng)最大,“姑娘,這不是你能來的地方!趕緊下去吧!”
桑韞直接看向看好戲般的路琰,淡淡問:“有這規(guī)定?”
“這倒沒有……”
“那我為何不能來?”
粉衣少女被堵了個啞口無言。
這時,郁玄硯卻突然開口:“人貴有自知之明。既然沒這個本事,就不要出來丟人現(xiàn)眼?!?p> “我有沒有本事,郁大少爺難道不清楚?”
一句反問,直接把郁玄硯噎了個臉色鐵青。
顯然是想起被她當眾拎起又丟下的過往。
路琰卻像是沒看到他的難堪似的,湊上前笑瞇瞇地問道:“郁大少爺,什么本事呀?”
郁玄硯瞪著他,轉(zhuǎn)而對桑韞道:“這不是你能來的地方。識趣的話,趕緊離開!”
“我能去的,是什么地方?”桑韞波瀾不驚地反問,“工地?流民營?”
“你……”
桑韞的目光卻突然掠過爭吵的人,直接落在亭子里紫袍男子的身上。
“靖王爺,蒼城的土地還分為三六九等?還規(guī)定哪塊區(qū)域哪個人不能踏足?”
冷不防被她點名,沐宸微感訝異,看見她脊背挺直地站著,金色的陽光籠罩在她身上,讓她雙頰猙獰的傷疤暴露在眾人眼前。
她神色冷淡,唇瓣緊抿,唯獨那雙眼沉靜自持,如深潭之水,但見其清,不知其深幾許。
沐宸面容上掠過一絲波動,但很快就恢復平靜,搖頭道:“本王不記得有這回事兒。”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仿佛將郁家兄妹放在火上烤,無數(shù)道視線齊唰唰地射過去。
郁玄硯還好些,沒有當場做出什么失態(tài)之舉,只是一張臉黑得更加像閻王。
可郁玄櫻已經(jīng)快要哭了。
她沒想到,靖王居然出言維護這個丑八怪!
桑韞沒了耐心,目光掠過人群中的刀疤男子,心里罕見地起了幾分焦躁。
她直接站在桌案前,抓起毛筆,苦大仇深地瞪著鋪開的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