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爆裂鼓手（4）
“我能理解.....”程曉羽刻意的提高了音量，“每個熱愛搖滾的人，總有這樣的想象，能和幾個愛好一致的朋友，為了音樂，共同拼搏，努力奮斗，出人頭地，憑借音樂站著把錢給掙了?？涩F(xiàn)實中，就連搖滾的發(fā)源地鎂國，一百支，一千支樂隊中能出頭的能有幾個？就連鎂國大部分樂隊都在溫飽線上混口飯吃罷了，更不要提我們夏國。其實只要能混口飯吃也沒關(guān)系，就算不能成名，大家有福一起享，有難一起抗，一起流汗，一起用音樂來譜寫人生，每一首排練過的曲子都是我們的情誼，那未嘗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然而現(xiàn)實往往沒有那么浪漫，能做到好聚好散的樂隊已實屬難得，離隊之后老死不相往來算是克制。陰陽怪氣的謾罵，歇斯底里的撕逼才是樂隊解散后的常態(tài)......”
陳景隆再次打量了一下程曉羽，很驚愕的說道：“小兄弟，你經(jīng)?；鞓逢?？尚海好像沒有你這樣一號人物啊！”
“我剛從鎂國回來?！背虝杂鸹卮鸬馈?p> 陳景隆恍然大悟的說：“難怪年紀不大，水平還這么高，我剛才還想尚海什么時候出了個這么厲害的吉他手?！?p> 陳浩然停止了打鼓，他抬手抹了下額頭上的汗水，回頭看向了程曉羽，“既然你清楚....干嘛在這里浪費時間？”他皺著眉頭說，“更何況有你這樣強迫人家一定要加入的嗎？”
程曉羽收斂了臉上的最后一絲笑容，他淡淡的說道：“沒錯的，聚散離合這些都是樂隊的常態(tài)，并且往往是水平最高的那個最先退隊，另尋高枝，要是我猜得沒錯的話，你哥哥的燈火森林樂隊，最先走的就是你的鼓手師傅.....”
陳浩然把鼓槌一扔，木質(zhì)鼓槌敲在軍鼓上彈了好幾下，發(fā)出了“咚、咚、咚”的聲響，掉落在地上，他冷冷的說道：“這不關(guān)你的事！”
“浩然......”陳景隆開口說，“你這樣太沒禮貌了?！?p> 程曉羽搖了搖，輕聲說道：“我能理解，但還是很失望。樂隊里會發(fā)生的一切，現(xiàn)實中同樣會發(fā)生。我們自出生起就會遇到無數(shù)人，但絕大多數(shù)人都只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沒有幾個人能真的走到最后。所以，人生就是一場不斷的告別，這和樂隊沒有區(qū)別。沒有誰有義務(wù)陪誰到最后，父母、愛人、朋友都不是絕對的，就算感情不變，還有無法預(yù)言的死亡......珍惜彼此共度的時光，比記住離別時的痛苦折磨更重要.....”他將掛在身上的吉他取了下來，又彎腰將地上的琴袋撿了起來，把吉他裝回了琴袋，淡淡的說道，“你脆弱的叫人憐憫，根本不適合做一個鼓手?！?p> 這一席話讓陳景隆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忘記了說話。
陳浩然滿臉意外，他注視著程曉羽似乎想要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點什么，最后卻仍然只是坐在架子鼓后面默然不語。
程曉羽也有些失望，他轉(zhuǎn)身對夏紗沫說道：“summer，我們走?！?p> 夏紗沫正失魂落魄的聆聽著程曉羽講述人生道理，聽到程曉羽突然喊她驚了一下，全然忘記了手中的譜子掉在了地上，收回視線，慌慌張張的跟上程曉羽的腳步走向樓梯口，轉(zhuǎn)眼兩人就上了樓梯。
陳景隆這才回過神來，追到樓梯口大聲說道：“小兄弟，別走?。∧銊偛诺膹椀母栉液苡信d趣，你都還沒有彈完呢！”
程曉羽頭也不回的說道：“如果有興趣的話歡迎你國慶文藝匯演來復(fù)旦的大禮堂觀看我們的表演.....”
陳景隆三步并做兩步追了上來，在程曉羽和夏紗沫爬完樓梯，回到酒吧的時候，笑著說道：“既然來都來了，那也坐一坐，吃點東西，喝杯可樂再走啊！”
程曉羽搖頭說道：“謝謝了，隆哥，我們還要抓緊時間練習(xí)呢！”
陳景隆沒有再多說，送他和夏紗沫到了酒吧門口。等他走下臺階，陳景隆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說道：“你的那番話說的很對，讓我都有醍醐灌頂?shù)母杏X。”他苦笑了一下說，“只不過.....道理好明白，可真要放下，哪有這么容易......”
程曉羽將吉他掛在自行車籠頭上，笑著說道：“我記得你昨天穿T恤上印著的是尼采的一段話?！鳖D了一下，他飆了句不那么字正腔圓的德文，“Jeder Tag， der noch nie gertanzt hat， ist eine Enttauschung fur das leben.....好多人把這句話理解成大家每天都要努力生活，或者快樂生活，才是不辜負生命。實際上尼采寫這句話的本意是：人生是一種藝術(shù)現(xiàn)象，而不是一種道德現(xiàn)象，藝術(shù)是我們對抗生命中一切意志與規(guī)則的最佳抗力?！彼Ａ苏Ｑ劬φf，“如果一個人真的熱愛藝術(shù)，熱愛音樂，那么他就擁有了斬殺沉重精神與束縛的力量。如果說你覺得痛苦，要么是你的水平實在太低，要么是你對藝術(shù)不夠虔誠......”
陳景隆面色嚴肅的點了點頭，誠懇的說道：“受教了。”
“不。”程曉羽搖頭，微笑著說，“我其實也是只懂其中的道理，但過不好自己的人生....”
陳景隆“哈哈”大笑，“你很有趣，我是真喜歡你！”他走到了程曉羽身邊，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說道：“這是我的名片，那個.....你叫什么來著.....”
對方?jīng)]能記住自己的名字程曉羽絲毫不以為意，接過名片說道：“程曉羽。路程的程，破曉的曉，羽毛的羽.....”
陳景隆鄭重的說：“歡迎你經(jīng)常來玩，這次不是對折是....免費?！?p> 程曉羽點頭，笑著說：“既然是免費的話，有空一定來?！?p> “要是有興趣，我還可以請你上臺表演，支付報酬的！”
“你才聽我彈了一小段就確定要請我了？”
陳景隆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雖然我自己彈的很一般，但是水平高低還是聽得出來的?！?p> 程曉羽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說道：“那隆哥再見?！?p> “再見！”陳景隆揮手，又說道，“有空一定要過來玩?！?p> “好！”程曉羽應(yīng)了一聲，也揮了下手，隨后推著自行車和夏紗沫朝著巷子口走去。
兩個人慢慢走過掛著爬墻虎的小巷，斜過來的陽光，將他們的影子打在紅磚墻上，像是描繪青春少年的版畫。
夏紗沫一點也不覺得浪漫，滿面愁容的小聲問：“沒有鼓手，這下怎么辦？”
程曉羽嘆了口氣說：“那就只能你學(xué)下吉他，然后我去當鼓手，再找個人彈鍵盤了.....”
“來得及嗎？”夏紗沫憂心忡忡的說。
“來得及?！背虝杂鸹卮鸬?，“等下去了音樂教室我就教你?！?p> “可.....可我沒有吉他.....”
程曉羽知道直接送夏紗沫肯定不會要，于是拍了拍琴袋說道：“你先用我的，我家里還有好幾把?！?p> 夏紗沫輕輕“哦”了一聲，等兩個人轉(zhuǎn)過了巷口的那家洋房酒吧，她轉(zhuǎn)頭看向了程曉羽，這個瞬間恰好金燦燦的陽光灑在了程曉羽的蓬松的發(fā)間、長長的睫毛與挺立的鼻尖上，她莫名其妙的臉又紅了，垂下頭說：“我會加油的?！?p> “謝謝你summer！”程曉羽用心有余悸的腔調(diào)說，“如果沒有你，我想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哪有這么夸張?！毕募喣p輕說。
“沒開玩笑！你就是我的終極武器！”程曉羽揮了下手，為了讓不那么有自信的夏紗沫更自信一點，他認真的說，“有你我就有信心戰(zhàn)勝一切困難?！?p> 夏紗沫沒有說話，風(fēng)兒吹在少女的臉上，像是吹拂著夏日的晚霞，遠遠的看著，就能感受到幸福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