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模樣,已經失心瘋了,既然人已經沒了,想必大小姐問也問不出什么,還是早些動身回京吧。”
婦人跟進來勸導,她有些不耐煩,若不是前些日子手欠賭輸了銀錢需要翻本,又瞅著洛府給這丫頭準備的東西多,可以刮到點油水,想她堂堂二夫人的陪嫁,也不會來做這苦差事,接這個來路不明的不詳子。如今眼看著人接到了,還是不要節(jié)外生枝的好。
青歌抬頭瞪著她,不顧身上滑落的衣服。眼神凌厲,她被震懾到,低了頭,不敢再言語。
“李二呢,他是如何答應我的,心蘭雖然身子弱些,卻并沒有什么要緊的毛病,怎么會,就這樣去了?!?p> 她神情悲拗,驟然大呼,將在場的幾人都嚇了一跳。
聽到呼喊,李二才從人后走出來,他本來想這事能瞞一時便就過去了,心蘭不過是妾室生的個女娃子,養(yǎng)到這么大他就是仁至義盡了,死了就死了。
他是涼薄之人,凡事利益為重,自然想不通在這潑天富貴之前,青歌不但沒歡喜的暈了。反而第一件事還是想著心蘭。
“叫來的郎中給開了藥,只是心兒她身子太弱了,高燒不退,大夫也沒有辦法。這件事也不能怪我。我可是找人給她醫(yī)治的了,是她命小福薄,不能跟大小姐去享福。”說完,裝模作樣的擠出幾顆淚來。
說的如此輕描淡寫,好像口中那失去的是不相干的人。
青歌仰天冷笑,心里一片荒涼,冬日的冷風盤旋著進了院門,在她心里呼嘯而過,滾燙的心臟像被雪水浸透了,帶的全身都起了一層寒霜。
無數個細雨敲窗的黎明,二人相擁著取暖。在這無望孤寂的日子里面相互慰藉。在這逼仄狹小的四角院落里掙扎生存。
本是花朵般的少女就這樣無端殞命,她死在雙親的冷漠和軟弱中,就這樣被磋磨的逝去了,而始作俑者卻看不到任何的悔恨自責。
這該有多么的不公平。
淚水沖破眼眶,穿透這冰冷的風,砸在她已被揉緊了掰碎了的心臟上方。模糊中那抹嬌嫩柔弱的身軀似乎又在身旁。
她還如此年輕。
青歌手中攥緊的拳頭已經無法緩解內心的痛疼。驟然發(fā)力,身體輕巧的側身,直奔李二而去,右手劃過旁邊的侍衛(wèi),抬手時手中已是一柄通體白亮的長劍,在離李二心臟兩寸處堪堪停住,透著寒意的刀尖已然劃破了他外邊的夾襖,露出雪白的棉花。
在場的幾人大驚失色,誰也想不到,青歌居然會奪劍傷人。現場頓時靜的出奇,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見,不知何處起的風勾著屋檐下的枯敗殘枝唰的一下打在門板上,眾人心中同時咯噔一聲。
青歌赤紅的雙眼滿是慘烈的恨意,她多想在往前面遞進一步,只一步便可以了結了這畜生一樣的人。這將自己親生骨血活活折磨致死的敗類。人世間最激烈的語言也無法形容。指尖深深陷入皮肉中,溢出幾點血色。
改刺為砍,刷刷兩下她已經斬斷了李二的腳筋。他登時癱倒在地喊叫著。王翠花嚇得躲到一旁。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
即使她身份特殊,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也是無法肆意妄為的。
“你的命暫且留在你那里,等我來取?!彼墒郑L劍咣當兩聲墜地,發(fā)出清脆的聲音,青歌邁過他的頭頂,不再理會,旁邊的侍衛(wèi)婆子一干人等立即跟上。
李二此時已經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剛才青歌的眼神太恐怖,趕忙抱著受傷的腳求饒。暗自慶幸自己逃過一劫,剛剛青歌的眼神太過恐怖,叫他以為自己活不了了,他怎么也沒想到一向安靜少言的洛青歌會是這樣狠辣的人物,若是知道,也不會那么折磨她了,如今她得了大造化,只怕日后還是要報復自己。
他正想著突然感覺肚子一涼,接著力氣便被慢慢的抽離了般,身子不受控制的軟倒在地,鐵銹的味道彌散開來。他看著前方青歌一行人的背影,有些茫然。
青歌走的每一步都無比艱難,腳下的雪咯吱咯吱的,混雜著腦海里快速成型的復仇計劃。她慢慢咽下喉間的腥甜。
忽然她聽到王翠花夾雜著驚恐的咒罵。
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青歌立即回頭,只見原先一直在耳房里的李玥兒不知何時跑了出來,竟趁人不注意撿起青歌剛剛丟棄的長劍,回身一下便將李二捅穿了。
而旁邊跪著的李二正暗自僥幸準備起身。沒注意到突然跑來的李玥兒,等到他慢慢低頭看了眼身上的刀,身子轟然倒地,身上汩汩流出鮮血來。死時仍是一臉的難以置信。也許他到死也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是命喪在這個自己從來看不到眼的小妾手里。
旁邊王翠花嚇得大喊一聲,回過神來哪里肯依,立馬上前要找李玥兒拼命,而此時的李玥兒經歷了喪女之痛,已然瘋的徹底,雙手緊握著刀柄,拔出來轉身捅向王氏。看著王氏倒地,嘴角發(fā)出瘋狂的笑聲。她最后抬頭看了青歌一眼,嘴唇微動,然后橫刀在頸前一抹。鮮紅的血液噴灑到枝頭的白雪上。
不過一瞬間,三人殞命在當場。
洛家來的人沒想到短短一瞬間便出了這么大的變故,眾人面面相覷。
領頭的婦人看著青歌,眼神復雜。招了招手,吩咐了人去報官。
她則拿帕子遮了口鼻道:“大小姐,此地染了血腥,不可久留,還是快些隨奴婢上路吧?!?p> 青歌站在原地,回想起李氏臨終前的眼神,里面有愧疚有解脫,她最后留下的那句話,青歌讀懂了,她說:好好活著。
也許在這最后一刻,她才終于勇敢了一回。
大雪紛紛揚揚,終究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