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蘭頭越活越年輕了。
他走村串巷的爆米花,回村的時候,懷里總是不忘揣點東西,幾根油條,一把瓜籽。
而于雪芹,每天太陽落山的時候,又總是在村口張望。
這天,蘭花花放了學,又去菜地轉(zhuǎn)了個彎,待回村的時候,天已麻麻黑了。
她轉(zhuǎn)過了一道山粱,見父親用板車拉著爆米花,站在那兒和于雪芹說著什么?
蘭花花故意放輕腳步,慢慢的走了過去。
走到老蘭頭身后的時候,恰好老蘭頭從懷里掏出東西正朝于雪芹手里塞。
蘭花花咳嗽了一聲。
這一嗓子,嚇的老蘭頭手一抖,那東西掉在了地上,“誰呀?咋地啦?”
一扭頭,見是女兒,“你丫的?干甚呢?干甚呢?人嚇人,嚇死人知道不知道?!?p> 蘭花花只是笑,再看掉在地上的東西,是用報紙包裹的幾塊驢火燒。
“喲,還沒結(jié)婚呢,就恩愛上了?!碧m花花打趣著。
“女兒啊,今天生意好,我買了兩份,一份給憑于嬸,一份給你?!崩咸m頭說。
“都是年過半百的人了,土都埋到了胸脯,又有怎么好掩飾的,走,今晚就去你家?!庇谘┣壅f。
就這樣,于雪芹隔三差五地去老蘭頭家過夜,好在子女們都彼此了解,沒人反對。
兩人就這樣不咸不淡地過著。
陰歷三月十三,地里的麥苗長的己到了膝蓋,老蘭頭請人整理了房間,不但新買了一張槐木床,而且用石灰粉刷了墻壁,還特意到三岔鎮(zhèn)做了兩床新棉被。
十四這天,老蘭頭又早早地去了老鴰坡爆米花。
老鴰坡地處偏僻,平常有個貨郎進去就很稀罕,老蘭頭這天生意很好。
但在晌午頂?shù)臅r候,老蘭頭就停了生意。
他來到了三岔鎮(zhèn)上,給于雪芹買了一塊的確良,他想給于雪芹做件褂子穿。
老蘭頭回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狹窄的村道兩邊,擠滿了遠路來做生意的人,油條攤子的帳篷支起來了,賣木锨釘耙的也搶占了位置,賣涼粉的己燃亮了汽燈……
老蘭頭趁著夜色蒼茫,打著手電筒,興致勃勃地來到了于雪芹家。
兒女們已分家另過,李雪琴一個人住在沒有院墻的土坯房里。
老蘭頭輕車熟路,見屋內(nèi)黑乎乎的,就敲了敲門。
“誰呀?”于雪芹問。
“我,老蘭頭?!?p> 往常,一聽見敲門聲,于雪芹便打開了門。
這次,只聽見屋里一片穿衣聲,還有碰倒東西的聲音,接著好長時間又沒有了動靜。
老蘭頭心生疑慮,猛地一推門,那扇年久失修的破門,竟然倒了下去。
這時,一個黑影從屋里不慌不忙地走了出來。
老蘭頭用手電筒一照,是村頭周慶三。
周慶三干笑了兩聲,絲毫不覺得尷尬,他反而拍了拍老蘭頭的肩膀,“兄弟輪到你了,母狗不撅腚,公狗上不去?!?p> 老蘭頭眼前一黑,兩耳“嗡”的一聲,幾乎摔倒在地。
他以前也聽說過,于雪芹很有個性,但他以為那只是傳說,沒想到還真是那樣。
自己的一片真心,每次爆米花回來,不是買驢火燒,或者燒餅,口酥,糕點,自己都不舍得吃,全送給了她。
本來想來段有情有義的黃昏戀,沒想到看錯了人。
這時,于雪芹已在屋里點亮了煤油燈。
“你咋回事?”老蘭頭質(zhì)問她。
“我咋回事?你咋回事?礙你怎么事了?”這老女人一臉無辜,顯得莫名其妙。
“咱倆不是五一就結(jié)婚嗎?”
“五一到了嗎?咱倆結(jié)婚了嗎?沒有結(jié)婚,我們就不是夫妻了。你就無權(quán)干涉。
其實啊!人就是這回事兒,跟誰睡不是睡,本身活著就是那么累,又何必那么認真呢?!?p> 這老女人倒開導起老蘭頭來。
老蘭頭氣急了,把那塊的確良布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又踩了兩腳,扭頭就走。
“別走哇,其實,我也不想碰周慶三。
只是人家?guī)土瞬簧俚拿?,我這幾畝地,犁地,播種,我一個寡婦家,這幾畝地全靠他幫忙。
只要咱倆結(jié)了婚,我就和他斷絕來往。”
煤油燈散發(fā)著微弱的光,于雪芹處在一片朦朧之中,論面相,她可比實際年齡要小得多。
“真他媽的不要臉?!崩咸m頭狠狠地罵了一句,撿起地上那塊布,扭頭就朝外走。
“多好的一塊布??!他叔,把布留下吧,不然,你明天再走?!庇谘┣弁炝糁咸m頭。
“留下,留下!”老蘭頭氣的大吼一聲,活了大半輩子,她見過不要臉的,還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
自己花了那么多的錢,送了那么多的禮物給她。
而且,親戚鄰居們都知道,他,老蘭頭就要結(jié)婚了,誰知卻出現(xiàn)了這樣的幺蛾子。
老蘭頭越想越氣,一時喪失了理智,用手電筒狠狠地朝于雪芹的兩腿之間插了下去。
“啊?。?!”這老女人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于雪芹腿部大出血被送到了醫(yī)院。
最后,在大丑的調(diào)解下,余雪琴和老蘭頭解除了婚約關(guān)系,并且承擔了全部醫(yī)藥費。
最倒霉的就是村首周慶三了,這家伙沒有一點職業(yè)道德,就喜歡給寡婦挑桶水,半夜敲個寡婦門兒。
最重要的是,他還貪污了大隊里的兩棵歪脖老柳樹,一顆鉆天楊,一副犁鏵。
大丑,聯(lián)合了老德順,老油子,三個人把這事反映到了公社。
公社里派了一個姓杜的小伙下來調(diào)查。
杜小伙從村頭走到村尾,沒有一個村民為周慶三叫好的。
有帶村民說,“某月某日,隊里一頭老母豬死了,被周慶三私自拉回了家吃了。”
“某年某日,周慶三在苞谷地,又摸了張家大兒媳婦的屁股,幸虧那媳婦跑的快,否則后果不堪設想?!?p> …………
不作死就不會死,既然民怨沸騰,周慶三理所當然地被罷了官。
落水之狗,人人痛打,墻倒眾人推,老一輩人總結(jié)的不錯。
周慶三丟了官,就像一只烏龜一樣,整天縮在家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偶爾出一次門,也是低頭耷臉的,沒人搭理他。
他活成了一只人人厭惡的“惡”狗。
而村民小組長大丑,一躍成為了旮旯村的村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