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故人來
顏秋的舞姿妙曼輕盈可說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她在蓮池里旋轉(zhuǎn)躍動,身體如云絮綿軟,雙臂柔弱無骨,舞姿步步生蓮,如花間飛舞的蝴蝶,如潺潺流動的溪水,如皎潔的明月,如溫暖的晨曦,如荷尖的圓露,看得人如癡如醉,難以自拔。詩曰:修儀容操守以顯其心志,獨自馳思于杳遠(yuǎn)幽冥,志在高山以示其巍峨之勢,意在流水舞出蕩蕩之情。
舞畢,引得眾仙夸贊。顏秋低首退去,俄而,又響起仙樂飄飄的絲竹管弦之聲。像一幅鮮明美麗的風(fēng)景畫,幽泉自山澗叮當(dāng)流出,匯成一泓碧玉般的深潭,蕩起層層細(xì)碎的漣漪。水中搖曳著金黃的明月,像清露滴在花朵上的純凈。當(dāng)顏秋聽得神怡心曠之際,耳邊微風(fēng)起伏,悠悠揚揚的情韻卻令人回腸蕩氣。所有最靜好的時光,最燦爛的風(fēng)霜,都以最初的模樣,緩緩流淌起來。待過盡千帆,看歲月把心跡澄清,雖身隔滄海,卻沉淀所有的波瀾壯闊。每一個音符下,都埋藏著一顆平靜而柔韌的心。如一個白色的精靈隨風(fēng)而舞;如朵朵耀目的玫瑰深淺開放,飄逸著音樂的芳香;如山泉從自幽谷蜿蜒而來,緩緩流淌。如歌的琴聲;如春風(fēng)綠過田野;如春筍落殼清脆;如蛙聲齊鳴附和,似濤聲拍案而起;又似黑夜里升起的明月,如人間孩童追逐的風(fēng)箏……。顏秋聽得入迷,又翩翩起舞。
“仙子,仔細(xì)嘞?!睖喓裆畛恋哪新暋?p> “噢,對不住,對不住?!鳖伹镔康氖兆∩碜?,漲紅了臉。
“不礙事,恕在下冒昧,敢問仙子可否識得一人?”那人問。聽得問,顏秋這才抬頭看來人。咦,這人似曾相識,但又不知哪里見過,瞧他模樣打扮不是天界的仙官。
“敢問仙家您是?”顏秋總得問清楚來人是誰,若是誤闖,必須勸他趕緊離去。
“我叫長歡,隨師祖爺爺參與王母法會的,仙子可還認(rèn)識我?”長歡稽首行禮。
“長歡,你是長歡,你是那合歡樹,我……?!鳖伹锩偷南肫?,是了,難怪覺得他面熟。
“是,我是長歡,仙子莫不是顏秋?”眼前這明眸皓齒的仙子果然是顏秋,剛才看到她起舞時就懷疑是她。
“是,我是顏秋。你都長這么大了,我以為你還是那棵小樹苗呢。噢,你那帽子,粉粉的帽子哪去了?”顏秋印象深刻的是他那頂毛茸茸的帽子。
“在啊,不過隨祖師爺爺修行這些年,已經(jīng)可以收起來了。瞧!”他一抖頭,那粉粉的帽子立在頭上,是他。
“嗯,是了。這些年你去了哪里,怎的不隨夜鶯姐姐來看我?!鳖伹锟吹剿荛_心,莫名的心跳加快猶如玉兔在胸腔跳動。
“我是想來看你的,可自那次以后,祖師爺爺擔(dān)心我上天界惹禍,就不許我再來,罰我后山看人生果。你知不知道斗戰(zhàn)勝佛,他又溜到我觀死皮賴臉的討果子吃。祖師爺爺告誡我若被那猴子偷了去,就罰我再守二百年?!遍L歡認(rèn)真告訴顏秋沒來的原因。
“是這樣啊,那后來呢,果子被斗戰(zhàn)勝佛偷去沒有?”顏秋關(guān)心這個問題。
“沒呢!有我在他乖乖的討好還來不及?!遍L歡俊美的臉上露出得意之色。
“啊,難道他竟怕你?他可是天界第一武力戰(zhàn)神,你……?!辈皇穷伹镄∏崎L歡,關(guān)于斗戰(zhàn)勝佛的神力還沒聽說有誰更勝一籌。
“那,我又不和他比戰(zhàn)力,我和他比智慧不就好了?!笨吹介L歡勝利的表情,顏秋將信將疑。
“不會吧,你說說看,你是怎么做到的?!彼衩氐臉幼蛹て痤伹锏暮闷?。
“是這樣?!庇谑牵L歡開始講訴他和斗戰(zhàn)勝佛之間的因果緣分。
話說一百年前,鎮(zhèn)元大仙受三清道友相約,去傲來國蓬萊仙島參加南極仙翁講授長壽之道。臨走前親自數(shù)了果子個數(shù)38枚,囑咐長歡守好觀里的人生果兒,因今年的果子接的比往年多,故定于從蓬萊仙島回來后復(fù)請幾處仙家品嘗這人生果子。當(dāng)祖師爺爺行至觀門,回頭對長歡耳語,告訴他那猴子會來討果子吃。祖師眨眨眼,讓他自己把握,但不能超過2個。長歡明白爺爺?shù)囊馑迹窇?zhàn)勝佛的武力值爆表,這四海八荒的仙家無人能敵。為了不惹惱他,長歡可是動了腦筋的。
前次隨祖師爺爺人間去了一趟,買回一些話本子。有一本腦筋急轉(zhuǎn)彎巨搞笑,而且不按套路出牌。若那毛猴爺爺真來了,我就與他比智力。他猜那猴急脾氣只知道用棒子打人,一定不清楚還有腦筋急轉(zhuǎn)彎的話本。果然,被祖師爺爺言重,一天夜里他偷偷摸進(jìn)來,正準(zhǔn)備偷祖師爺爺掛在八卦爐旁的鑰匙,被長歡養(yǎng)的貓哆哩發(fā)現(xiàn)預(yù)警。(貓哆哩是一只流浪貓,是祖師爺爺從魔界帶回來的)待長歡進(jìn)來,恰好把他堵在門里。一來二去,猴爺爺要吃果子,長歡同意給,一個他不依,說解不了渴。可我家果子是一般的果子嗎?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才結(jié)果,三千年才成熟。人若有緣,得聞一聞,就活了三百六十歲,吃一個,就活了四萬七千年。所以人參果吃一個能加四萬七千年壽命。這猴頭真是癩蛤蟆打哈欠,一說就兩,再說下去就開始猴急發(fā)火要用棍子打人。
長歡也不慌,只說若是答上他出的題莫說兩個,就是再加兩個也可以。那猴子果然上當(dāng),翹著二郎腿,大言不慚的讓出題。結(jié)果不言而喻,他答不上來,惱羞成怒下要明搶。長歡急中生智,拋出另外幾本腦筋急轉(zhuǎn)彎的話本,成功吸引猴子的注意。他看話本竟然看得出神,幾天幾夜不吃不喝,還讓我?guī)ト碎g買。其他的東西長歡沒有,這種話本可是多的很。告訴他只要不強要果子,自己手里的全部話本都給他。
沒想到一場危機(jī)就這么愉快的解決了,那猴子還和他以兄弟相稱。他倆這輩分可是差了好幾輩呢,可猴哥卻說別管那假模假式的輩分,他說兄弟就是兄弟。也罷,猴哥是性情中人,自己也不是拘謹(jǐn)之輩,所以他們相識后,在觀里后堂灌了三天三夜的酒,他還帶他去人界買話本,猴哥也帶他去魔界降妖,那一百年好不快活。
聽長歡說這些趣事,顏秋很是羨慕。他倆人間,魔界到處游走,她卻只能待在蟠桃園這個小小的地方,做神仙真無趣。
“長歡,你也帶我回人間吧,我好想去看你說的話本?!鳖伹锍上汕耙恢痹谏钌叫扌?,雖身在人間對人情卻知之甚少。
“帶你去我是不怕的,但天界有規(guī)定不允許仙家私自下凡,若去就違背了天條,這些條框你不清楚嗎?”長歡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多嘴,惹得顏歡要下界。
“我知道的,我們悄悄去,大不了請蟠桃姐姐看話本子。”顏秋幻想著自己在人間有多么快活。
“這這,這,我……。”長歡為難不是因為自己,而是擔(dān)心顏秋受罰。顏秋以為長歡不帶自己下去的理由,是懼怕天界戒律。她心里難受,一直以為長歡是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牡叵?,看來是她看錯人了。
“罷了,罷了,不去就不去,別對人說認(rèn)識我,你走吧?!鳖伹锷鷼?,覺得他沒擔(dān)當(dāng)。
“好好,顏秋別生氣,我?guī)闳?,好吧!要不這樣,你還在蟠桃園等我,我先去看看祖師爺爺,找來猴哥一起。”長歡一溜煙跑遠(yuǎn),顏秋趕緊回窩里收拾幾件衣衫,在枝頭唱歌。
“顏秋,今天見到哪些神仙,這么開心?!斌刺蚁勺尤嗳嘌?,伸著懶腰問。
“姐姐,今天仙家多呢,連地仙鎮(zhèn)元子也到了,還有長歡?!鳖伹镆婚_心,把長歡說出來。
“長歡是誰,哪尊神仙?怎么沒聽說過?!斌刺蚁勺用竽X勺想。
“他是鎮(zhèn)元大仙的徒孫,不但聰明,還有很多話本子,也會說話本子里的笑話呢。”顏秋搖頭晃腦歡快的回答。
“話本子是什么東西,可以吃嗎?”蟠桃仙子一出生就在天界,她哪里知道人間的話本子是什么。
”咯咯,話本子不是吃的,就好像土地爺爺給我們講故事的書一樣。不過,人間的話本子在天界可是稀罕物呢?!鳖伹飶拈L歡嘴里知道不少好玩的。
“真的么?我也想看,好妹妹,你給我瞧瞧唄?!斌刺蚁勺友肭笏?。
“我也沒有,不過,若依我一件事,我就帶很多話本子給你瞧?!鳖伹锵肴粝陆绮贿^一時半刻,請她瞞著土地爺爺。
“我依你,你說我都依你?!斌刺蚁勺幼孕≡跍厥依镩L大,除了蟠桃園什么地方也沒去過,自然不知道除了天界之外的險惡。
“這樣……”。于是,顏秋咬著耳朵,說了她要跟著長歡下界,讓她守口如瓶之類的話。
“好呀,土地爺爺若問起你,我就說不知道你又躲哪里偷懶去了。”她不會說謊,老老實實的回答。
“嗯嗯,就說不知道,免得你說漏嘴?!彼齻儌z這一合計,事就定了。
值夜星官剛剛布了暮,請雨神施雨二刻,用于澆灌春苗。就聽到長歡吹著夜鶯的哨子,躲在園子外。顏秋告辭蟠桃仙子,背著包袱悄悄赴約。
“咦,怎不見勝佛爺爺?”顏秋只見到長歡一人在那里站著。
“他讓我們先去,一會兒駕云趕我們,走吧!”長歡抖開拂塵,從懷里取出頭頂褐角,身不出半尺,步伐輕捷,眼含精氣的巧獸。這是鎮(zhèn)元大仙的坐騎,怎么在長歡懷里。
“別怕,祖師爺爺?shù)淖T聽我的話呢?!遍L歡扶顏秋坐前面,自己坐在后面。當(dāng)那牛毛細(xì)雨停止時,又出現(xiàn)雨霧,大地像蒙了一層紗,被風(fēng)一吹,飄飄蕩蕩,遠(yuǎn)處的景物若隱若現(xiàn),像夢幻,像海市蜃樓,顏秋覺得自己暈乎乎的像在騰云駕霧,那感覺真美妙。
不知過了多久,一位年輕公子,冰藍(lán)色對襟窄袖長衫,衣襟和袖口處用寶藍(lán)色的絲線繡著騰云祥紋,靛藍(lán)色的長褲扎在錦靴之中,素臉如未經(jīng)雕琢的白玉,高潔無瑕,一雙眼睛清澈幽深如碧潭,卻無波無緒、無欲無求,坐在在馬車?yán)?,卻似站在九天之上,垂首看盡漫漫紅塵、營營眾生。超然,淡定卻又悲憐包容,給四周鍍上一層光華。
“你是誰,長歡呢?”顏秋不認(rèn)識眼前這位翩翩公子,如此完美的容貌在天界是沒有的。
“呵呵,顏秋,我是長歡啊?!泵媲暗目」泳褪情L歡嗎,顏秋忽然不記得他在天界的樣子了。
“這容貌就是我在人間行走的皮囊,你沒見過吧!”面如冠玉風(fēng)度翩翩的樣子,顏秋失神了。
“顏秋,我們仙家在人間的皮囊就是修行,你好美!”長歡呆呆癡癡的盯著顏秋看。
“我嗎?”顏秋早已忘記自己的模樣,摸摸臉。低頭菱花鏡里自己身穿白底綃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端莊高貴,文靜優(yōu)雅。粉面上一點朱唇,神色欲語還羞,嬌美處若粉色桃瓣,舉止處有幽蘭之姿。純純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纖塵不染。
在她眼里的美人,只有蟠桃姐姐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輕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頭上倭墮髻斜插碧玉龍鳳釵。香嬌玉嫩秀靨艷比花嬌,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一顰一笑動人心魂才叫美,自己不過一個粗使丫頭罷了。
“我們走吧,前面就是市集?!遍L歡親自駕著馬車向人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