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寡婦整整罵了半個多鐘頭,大氣都沒喘一口。
張寶林差點被罵出心臟病,最后終于得到一個結(jié)論。
這些人昨天都吃了國營飯店的鹵肉,昨晚都跟他一樣,拉了整整一晚上。
有的已經(jīng)虛脫了,床都起不來。在被窩里,也把張寶林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
可見問題的嚴重性。
這么大的一口鍋,張寶林不敢可不敢背。但他想不通,為什么昨天都吃得好好的,為什么到了晚上才開始拉肚子?
這件事如果不弄明白,國營飯店的聲譽就徹底完蛋了。
張寶林臉色擠出一絲笑容,伸出雙手,示意眾人安靜。
“各位鄉(xiāng)親父老,在事情完全弄明白之前,請大家稍安勿躁?!?p> “請大家相信我,我張寶林在這里保證,一定會給各位一個交代的?!?p> “大家先坐下喝口熱水,消消氣。”
這時翠芬還沒來,張寶林讓張二虎和劉小軍給眾人倒熱水。他自己則著急忙慌地去了廚房。
“黃順發(fā),你給老子一個交代?!?p> 剛進廚房,張寶林就急不可耐地吼道。
而此時,黃順發(fā)卻一臉呆滯地盯著熱氣騰騰的大鍋,根本就沒聽到張寶林的怒吼。
他也想不明白,好好的一鍋鹵肉湯,怎么一晚上怎么就壞了?
前幾天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
只有一個可能,李涼給的配方有問題。
想到這里,黃順發(fā)額頭上冒氣一層層冷汗。
“老黃,我他媽耳聾了?”
黃順發(fā)這才緩過神來,打了個激靈,回頭看著臉色鐵青的張寶林,苦澀道:“張經(jīng)理,咱們被耍了?!?p> 張寶林一陣頭暈目眩,差點一頭栽過去,這是他最不愿意聽到的回答。
他強撐著站穩(wěn)身形,顫聲道:“到底怎么回事?”
黃順發(fā)臉色發(fā)白的指著鍋道:“這是昨天鹵肉留下的湯,您還是自己嘗嘗吧?!?p> 張寶林扶著桌子一步步走到灶臺前,用顫抖的手拿起勺子,在鍋里舀了半勺湯,刺溜喝了一口。
香味還是那個香味,但卻有一股又酸又苦的味道在味蕾散開。
張寶林眼前一黑,曾經(jīng)的一腔美夢,頓時支離破碎。
“陸一鳴,你個王八蛋?。?!”
他下血本花500塊巨資買來的配方,竟然是動過手腳的。
外面有一大群人等著要說法,要是眾人報了警,這鍋湯就能要了他半條命。
這還不是最致命的,前幾天,他剛剛跟豬場簽了兩千近豬肉的合同。
違約的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黃順發(fā)早就聽到外面有人鬧事,這事如果不能妥善解決,他也要跟著吃掛落,更別提什么一代名廚的美夢了。
他哭喪著臉道:“經(jīng)理,咱們該怎么辦啊?”
張寶林表情僵硬,腦袋里嗡嗡直響?;貞浧疬@幾天的經(jīng)歷,也終于意識到一個事實。
怪不得這幾天,東風大食堂沒客人,陸一鳴也能穩(wěn)坐釣魚臺。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計劃好的。
堂堂國營飯店的經(jīng)理,竟然被他一直看不起的毛頭小子玩弄于股掌之間。
張寶林打了個寒顫,腦子也瞬間清醒了不少。
他畢竟也是年過半百的人,也經(jīng)歷過不少風浪。瞬間想到了破局的關鍵,只是看他能不能拉下來這張臉。
但事到如今,比起活下去,臉面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想到這里,張寶林面如死灰,回到飯店大堂。見眾人又要吵鬧,他繃著臉道:“各位鄉(xiāng)親,昨天的鹵肉的確出了點問題。”
“我這里有兩個解決方案?!?p> “第一,你們?nèi)缶ノ??!?p> “第二,咱們私了,我給你們每人5塊錢的補償?!?p> 張寡婦一聽他給錢這么痛快,哪能放過這個敲竹杠的好機會。叉著腰道:“5塊錢?你打發(fā)要飯吃的呢?怎么也得每人10塊。要不然,我們就不走了?!?p> 眾人也跟著起哄,道:“對,最少每人賠10塊錢?!?p> 張寶林心頭都在滴血,咬著牙道:“好,10塊就10塊?!?p> 眾人沒想到他答應的這么痛快,一時間都懵了。
張寡婦眼珠子咕嚕咕嚕轉(zhuǎn),剛要繼續(xù)討價還價,卻聽張寶林冷聲道:“最多每人10塊,要不你們就去報警。到時候,我一毛錢都不會給你們?!?p> 看到張寶林吃人的目光,張寡婦頓時慫了。
反正每人拿的錢都一樣,她也犯不上這么替別人強出頭。
“那好,給錢吧,張經(jīng)理。”
“是啊,快給錢,我們也好回去吃早飯?!?p> “真他媽晦氣。”
……
張寶林面無表情地走向柜臺,打開一個上鎖的柜子,從里面取出一疊大團結(jié)。
這是國營飯店的老底和這幾天的總收入,除去買配方的500塊,只剩下不到200塊。
眼前大堂里擠得滿滿當當,少說也有四五十號人。
剩下的300塊該去哪搞?
張寶林欲哭無淚,想要爭取最后的一線生機,他只能去求陸一鳴。
“這是200塊,我先放在這,等我去拿剩下的錢回來,一塊給賠給各位?!?p> 滿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正不拿到錢,誰也不會回去。
走出國營飯店,張寶林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陽光從東方射來,刺得他睜不開眼。
這里距離東風大食堂并不遠,但每一步都無比沉重。
想起那天晚上,自己還帶人堵截陸一鳴,心里像是堵了這么東西。
這一次,他輸?shù)靥珡氐琢恕?p> 早上9點,東風大食堂也沒有生意。
陸一鳴正在跟栓子喝茶下棋,李云龍兩兄弟把兩張椅子并在一起,躺著曬太陽。
雖然沒錢可賺,但卻無比愜意。
“陸,陸老板在嗎?”
栓子聽著聲音有些耳熟,轉(zhuǎn)頭看去,見張寶林正畏畏縮縮地站在門口,臉色沒有了以往的高高在上,反而有一種灰敗氣息。
“跳馬。”
啪!
陸一鳴來了一手臥槽馬,把栓子一招將死。
栓子撇撇嘴,把棋子一攪和:“不玩了,沒勁!”
“陸,陸老板在嗎?”
這時,張寶林又喊了一聲。
陸一鳴臉上帶著冷笑,翹起二郎腿,靠在椅子上閉目假寐。
栓子心里奇怪,但也沒多問。拍了拍肚皮道:“餓了,我去煮碗面吃。”
“姐夫,給我煮一碗?!?p> “我也要?!?p> “大爺,我還得伺候你們?!?p> 栓子罵罵咧咧進了廚房。
張寶林見沒人理他,心里感到奇恥大辱。但他今天畢竟是來求人的,不得不低下他高傲的腦袋。
他深深嘆了口氣,走進大院,徑直來到陸一鳴面前,低聲下氣道:“陸老板,您歇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