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陸一鳴敲了葛耀敏的一筆竹杠,搞來了幾百塊大團結(jié)和5斤肉票。足以應(yīng)付年前的各種花銷。
他來到李四叔的肉鋪買了一斤豬肉,只付了錢,肉票沒帶,約定明天補上。
八十年代初,糧油,棉布,豬肉短缺,就算有錢也買不到足夠的生活用品。必須要有政府配發(fā)的各種商品票。
直到九十年代初期,全國隨著農(nóng)業(yè)和輕工業(yè)的發(fā)展,肉類供應(yīng)開始豐富,各種商品票才開始廢除。
這一斤肉是帶給張麻子帶,陸一鳴又買了些元寶蠟燭,要去白鹿坡祭奠父母。
漸漸的,天色暗了下來。
氣溫驟降,人們都回到了家里,忙碌著準備晚飯,享受著年關(guān)時,熱鬧溫馨的氣氛。
無論哪個年代,勞動人民最期待的節(jié)日就是過年。在物資匱乏的年代,過年有肉吃,有新衣穿,還有一家人的團團圓圓。
小院。
陸一鳴家里。
火爐燒的很旺,小雨抱著錄音機聽廣播,時不時朝著廚房看一眼。
舒小凡和陸依依在廚房忙活,兩斤豬肉切出二兩,切成了小丁,又買了點白菜粉條,準備燉上一鍋。
再蒸上一鍋大米飯,這頓晚飯就吃美了。
忙碌了兩個鐘頭,終于要開飯了。
舒小凡給張嬸和李大爺送去兩碗燉菜,過去人家沒少幫襯,回報一下是應(yīng)該的。
然后,她跟陸依依和小雨圍在飯桌上。
這是她們第一次在等陸一鳴吃飯,心照不宣。
小雨早就饞地不行了,看著桌上的燉菜咽口水。
半個小時過去,他實在餓的不行了,可憐巴巴地盯著嫂子。
舒小凡看了看表,嘆了口氣:“吃吧,吃完你們今天就在這睡。”
陸依依扭頭看著他,有些遲疑:“那陸…那我哥呢?”
“管他呢!”
舒小凡淡淡地回了一句,隨后心里又打起了鼓。
如果陸一鳴真的回來,該睡哪呢?
這時,陸一鳴正在張麻子的小屋里,爐火微弱無力,零下的氣溫像是連空氣都要凍住了。
“一鳴,肉你帶回去吧?!?p> “我還不知道能挺幾天,吃了也是浪費?!?p> 張麻子的肺病越來越厲害,在這年代無藥可醫(yī)。這陣子連做飯都成問題,只能以陸一鳴帶來的酒續(xù)命。
陸一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不了解這個老人,也不知道該如何相處。
只是從張麻子身上,他能感覺到一種極致的滄桑。
“張伯伯,跟我說說你的過去吧?”
陸一鳴總感覺,這個老人不該就這么默默地死去。
張麻子喝了口酒,搖搖頭道:“陳年往事,不提也罷。如果有一天你能見到我的女兒,她自然會告訴你的?!?p> “天色不早了,去坡上看看你爸媽,然后早點回去吧?!?p> “張伯伯……”
“走吧,如果你還是以前的陸一鳴,我不會跟你多說半句廢話?!?p> 陸一鳴肩頭一顫,臉色極其復雜。
難道……
“記住我說的話,盡早離開羅鎮(zhèn),外面還有更廣闊的天地?!?p> 說完,張麻子將枕頭下的一本冊子塞給他,然后閉上眼表示送客。
陸一鳴他穿越而來,本就是一顆孤獨的靈魂。
沒想到,能聞到他前世氣味的確是這寒冷郊外,一位謎一樣的護林人。
陸一鳴離開了小屋,關(guān)上了房門。
張麻子唱起了如泣似訴的曲調(diào),在榆樹林回蕩。
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憑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
……
閑無事在敵樓我亮一亮琴音,我面前缺少個知音的人……
陸一鳴來到了白鹿坡。
寒風在荒野上翻滾,掠奪著一切有生命的東西。
那兩座墳丘看似孤獨,卻又相互依偎。
陸一鳴心里堵得慌,將蠟燭點上,奉上祭品,元寶也被點燃。
不一會,元寶燒的正旺,灰燼隨著寒風沖天而起,飄向了未知的國度。
陸一鳴一句話沒說,坐在墳頭,看著天空發(fā)呆。
今天,他是來祭奠這是一世的父母,同樣也是在祭奠前世的自己。
突然,他想起了張麻子給他的小冊子。從懷里掏出來,翻開了第一頁。
上面記錄的是一連串的數(shù)字,陸一鳴的臉色漸漸變了,怪不得,張麻子一再敦促他離開羅鎮(zhèn)。
這是一部賬本。
確切的說,是一部記錄十年前榆木林場的黑賬,木材從砍伐到運輸,每一筆都記得清清楚楚。
陸一鳴還在上面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名字,身體的溫度被漸漸抽離,整個人幾乎都凍成了冰雕。
“原來如此。”
陸一鳴轉(zhuǎn)頭看下父母的墳丘,將賬本塞進懷里,雙拳攥得咯咯直響。
他原本以為,父母的死只跟東風機械廠的廠長換屆有關(guān),但看了這部賬本才發(fā)現(xiàn),事情遠沒有這么簡單。
陸一鳴看向羅鎮(zhèn)的目光,冷酷而決絕。
他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話:當雪崩降臨之際,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同時,他心中的一個疑惑也被解開。
自從重生的那天起,他幾乎繼承了陸一鳴所有的記憶,但唯獨有一塊神秘的空白。
他為什么突然性格大變,忍著全鎮(zhèn)人的白眼,非得跟葛三強混在一起?
又聯(lián)想到張麻子的那句話:“如果你是以前的陸一鳴,我不會跟你多說半句廢話?!?p> 突然,陸一鳴心中豁然開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
“原來如此!”
“陸一鳴,是我誤會你了?!?p> “你放心去吧,剩下的交給我?!?p> 這時,一股猛烈的旋風平地刮起,地上的元寶灰燼席卷而空,交織糾纏,與墨色的天空融為一體。
這個時代,要遠比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從白鹿坡回到羅鎮(zhèn),陸一鳴沒有回小院,而是去往了老宅。
趁著夜色,進入老宅。
依依和小雨都不在,這個時間還沒回來,應(yīng)該是被舒小凡留在小院吃飯了。
不過也正好,如果依依在的話,還真不好解釋。
張麻子給的賬本在最后一頁提到,陸明遠生前曾做過榆樹林場的會計,手里有一封多人簽名信。
陸一鳴十分肯定,這封信就藏在老宅里,也正是它的存在,為父母帶來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