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在做什么呢?”一道身穿玉白衣裳的挺拔身影立在那兩口大缸中間,正朝著當(dāng)中一口探頭去望,手里拿著些東西。
徐皎心情好,看什么都覺格外順眼,何況眼前這人自有一種芝蘭玉樹的高華之態(tài),本就很是賞心悅目。
一口“二哥哥”喚出來甚是順口,都是被兩位老人家給強制輸入的,不過,倒確實比拗口的“堂兄”順耳順口多了,徐皎不過不自在了一瞬,就坦然起來。
她那一聲“二哥哥”卻是讓景欽微微一怔,才又恢復(fù)了動作,笑著應(yīng)道,“二妹妹與祖父說完話了?”
說話間,徐皎已經(jīng)走到了他身邊,瞧清了他的在做什么,“原來二哥哥在喂魚??!”
她剛才來時倒不曾注意到那兩缸蓮花里還養(yǎng)了魚。景欽正在喂的那一缸里有一金一紅兩條錦鯉,長得肥碩且精神,一看就吃得極好。
“沒想到祖父這里鳥和魚都養(yǎng)得挺好?。 ?p> 景欽轉(zhuǎn)頭一看少女瑩白如玉的臉兒,笑彎彎的眉眼,“二妹妹喜歡?”
“喜歡啊!只要是漂亮的東西,我都喜歡!”漂亮的人也喜歡!徐皎笑笑說完,抱緊手里的匣子,與景欽欠身告辭,“二哥哥忙著,阿皎先回去了!”
說著,就是腳步輕快地離開了,那背影怎么看怎么雀躍而歡快,景欽轉(zhuǎn)頭一望身后檐下掛著的那幾只鳥籠里,正在跳躍嘰喳的鳥兒們,眼里極快地掠過一抹笑意。
倒真像是一只雀兒,卻不是籠中鳥,而是林間自在歡歌自在啼的百靈。
回了蘅蕪苑,徐皎將匣子放好,就徑自去了趙夫人房里,張口就是激動地問道,“母親,我方才在祖父那里才聽說,父親原來是有名的丹青妙手,祖父還說,父親的許多畫作都由母親收著?”
趙夫人午睡將將起身,琴娘正打了水來伺候她梳洗,聞言,她手一松,手里絞著的帕子便是啪嗒一聲落回了水里,而她則不發(fā)一言轉(zhuǎn)過頭來,一雙黑沁沁的眼珠子就這么直直將徐皎望著,嘴角緊緊抿在一處,明明什么也沒說,卻是讓徐皎那一句未曾說出口的“可以借我瞧瞧嗎”盡皆梗在了喉嚨口,半個字也吐不出了。
面上的笑容僵住,心里原本鼓脹的歡悅更是被人兜頭一盆冰水澆了下來,透心涼?。?p> 室內(nèi)的氣氛陡然沉寂,徐皎的眼緩緩垂了下去。
趙夫人恍若未見,轉(zhuǎn)過頭繼續(xù)絞起了帕子,“你祖父今日叫你去有什么事兒?”倒好似方才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更不曾聽過徐皎那些話似的。
徐皎勉強打迭起精神來,可臉色到底有些不好看,眼里的委屈幾乎要化為淚花滾下來,“祖父說明日讓我隨大哥哥一道去東湖轉(zhuǎn)轉(zhuǎn),看看鴨子,找找感覺。”徐皎悶聲悶氣地道。
趙夫人轉(zhuǎn)頭來看,只能瞧見她的頭頂,以及她在地上不斷點踢的一只腳?!凹仁悄阕娓傅姆愿溃悄懵犞闶恰C魅者€是帶著生伯和半蘭,凡事小心。下去歇息吧!”
徐皎“嗯”了一聲,轉(zhuǎn)了頭。
待得她走了,琴娘望著趙夫人,欲言又止了數(shù)回,到最后,卻只能嘆息一聲,什么也沒有說。
徐皎從房里離開,小臉卻是板得死緊。她一時高興,倒是忘了,她根本不是人家的親生女兒。那樣的寶貝,哪里能是隨便給人看的?她當(dāng)然有些生氣,也有些傷心,可最要緊的卻還是抓心撓肝的痛啊——她本以為今日就可以瞧見那些便宜爹的畫作了,現(xiàn)下瞧不成了。
這就跟你餓得不行時,眼前遞來了一盤肉,你以為可以吃到了,伸手過去,才發(fā)現(xiàn)那不過是你太餓,所以產(chǎn)生的幻覺似的。
徐皎將自己丟進(jìn)香軟的被褥之間,埋起頭來,對著空氣用力踢打起來,直到渾身都出了汗,她將被褥掀開,頂著一個雞窩頭爬了起來,小臉微板地對半蘭道,“我餓了!”
化悲憤為食量地吃了滿滿一大碗面條,徐皎已經(jīng)徹底平復(fù)了心緒。
果然,這世上沒有什么是吃一頓解決不了的。若是有,那就吃兩頓!
畫嘛,她看或不看,它就在那里,不喜不悲??偰芸吹降?,景老頭兒說得對,先將眼前那樁事兒對付過去再言其他。
翌日清早,徐皎收拾妥當(dāng),帶著半蘭從側(cè)門出府。剛跨過門檻,迎面便撞上了景鐸。他穿一身好不耀眼的寶藍(lán)色,頭戴金冠,腰間束玉帶,手中那一把灑金折扇輕輕扇著,臉上掛著一抹風(fēng)流不羈的笑容,見著徐皎,便是一邊朝她笑著招手,一邊大步走了過來,“二妹妹!”
徐皎朝著他屈膝福禮,“大堂兄!”
景鐸一愣,繼而板起臉來,不高興了,“為何你喚睿深二哥哥,卻要喚我大堂兄?你這會不會太厚此薄彼了?”見徐皎面露疑惑將他望著,他眉尖兒一蹙,“我和睿深無話不說?!?p> 徐皎了解地點點頭,原來大嘴巴這事兒是會遺傳的?
“二妹妹,你看,我都要帶你出去玩兒了,這堂兄來妹妹去的,多生分?往后啊,你叫我大哥哥,我喚你阿皎可好?”
這建議倒是不錯。徐皎很是痛快地點了頭,“好!”
景鐸沒有料到她應(yīng)得這般爽快,詫異過后,就是歡喜起來。在徐皎面前打了個身轉(zhuǎn),一臉殷切地望著徐皎道,“阿皎,這是這我剛做的新衣裳,今日頭回上身,你覺得怎么樣?”
跟一個男人討論穿著打扮......徐皎額角輕抽了一下,難不成她今日要收獲男閨蜜一枚?對上景鐸殷切的目光,她點了點頭,煞有介事地應(yīng)道,“挺好的。”挺像一只開屏的孔雀。
景鐸臉上的笑容更甚了兩分,殷勤地領(lǐng)著徐皎上了馬車。馬車晃晃悠悠跑起來,徐皎再一次體認(rèn)到男人健談起來,就沒女人什么事兒了。不過,托景鐸的福,這一路上半點兒不寂寞不說,徐皎還對他們所經(jīng)之處,哪些地方好玩兒,哪些酒樓的哪樣招牌菜好吃都知曉了個大概。
這些時日天氣越發(fā)熱起來,所以,他們特意趕了個早。
到東湖時,天色尚早。日頭剛破云而出,湖上的霧氣被蒸騰而起,由濃轉(zhuǎn)薄,一方清澈的湖泊緩緩現(xiàn)于眼前。遠(yuǎn)處的湖水與近處的蘆葦在晨風(fēng)中微動著,別的不說,光是這番美景,也是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