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貴賤不賣

　　我認(rèn)識她嗎？

　　顧予仔細(xì)打量著對方，記憶中似乎沒這人的印象，當(dāng)即奇了，她找自己作甚，莫不是哪家小姐看上我，上門說媒？

　　于是回道：“我叫顧三七，但不是什么你說的‘小’官人，不知你是否找我？”

　　對方臉上堆笑，說道：“那便是了。卻是有一樁好事要與公子商議。不如進(jìn)屋詳談。”說完，也不等顧予答應(yīng)，推門而入。

　　你這婆子，這般輕浮，被鄰里看去，萬一有人編排怎么辦。我可是潔身自好的人。

　　顧予不滿，皺起眉頭：“有何事，速速說來。”

　　婆子絲毫沒有扭捏，在院子里落腳，沒有進(jìn)屋，說道：“我家里幾個女兒極其喜愛公子的詩，想請公子再幫寫幾首，贈與我家那幾個女兒?；囟Y方面，愿出五兩銀子一首。”

　　顧予詫異，你女兒們喜歡，那讓你女兒們來找我秉燭談詩，坐而論道就是，你瞎摻和個什么勁。我對你這個年紀(jì)，實(shí)在提不起興趣。

　　等等，這這婆子怎么知道我會吟詩？

　　顧予醒悟，扭頭看向?qū)Ψ?，目光灼灼，問道：“你是何人？?p>　　婆子自我介紹道：“我姓王，常人喚我一聲王媽。公子年紀(jì)還小，不知老身也是常事。不知公子可聽過蘭桂坊玉容、清影、海棠、月如幾位姑娘的名號？”

　　蘭桂坊知道，但玉容、清影、海棠、月如是誰？

　　顧予那天去的匆忙，直奔主題，其他事情倒真沒打聽多少。不過此時他倒猜出了對方的來意和緣由。應(yīng)該就是那天在白裙女子和豆芽少女面前賣弄文采導(dǎo)致的后遺癥。

　　這妓院也分三六九等。

　　一等青樓教司坊。二等瓦舍勾欄。三等窯子北里。其中區(qū)別為人熟知，不必贅言。

　　但按照市場經(jīng)濟(jì)理論劃分，那就是市場不同。

　　文人墨客喜歡到青樓，除了解決生理需求外，也解決精神需求。當(dāng)然，也有以文會友，和同道中人交流學(xué)術(shù)的需要。故而，青樓的女子除了美艷，也注重文采。

　　你想，一腹有詩書的公子來訪，談詩論道，情到濃處，進(jìn)去一句甚偉，出來一句拔萃，或者至矣。不是對花啜茶、松下喝道，大煞風(fēng)景嗎？

　　對文人才子你只能吟，十分受熬煎，只是強(qiáng)挫掙。低聲央相公，你且輕輕動。

　　又或者來了一個只懂埋頭苦干的粗鄙武夫，你與他說，折搦香脯間，摩挲髀子上，一嚙一快意，一勒一傷心。亦或問伊可煞於人厚，梅萼露、胭脂檀口，從此后、纖腰為郎管瘦。

　　他定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對牛彈琴，花下曬裈，豈不無趣。

　　但這世間哪來這么多精通琴棋書畫的佳人，于是這等私下買賣詩詞歌賦之事就有了市場。

　　王婆子見顧予沉吟不語，只當(dāng)他在猶豫，開口再勸：“我與街坊鄰居打聽了，公子在鎮(zhèn)邪司做事，平日對付的是那些個妖邪精怪，這詩詞對你委實(shí)無用，不如換些真金白銀。他日公子若來蘭桂坊，我替女兒們私下里做主，優(yōu)先接待公子。”

　　她后面這句話，不說時，顧予尚在權(quán)衡，畢竟他已決定求道，前世背的這些詩詞確實(shí)如同雞肋。

　　只是老鴇給的價格，委實(shí)太低了。他腹中有些墨水，但至多也就能憋出幾百首來，其中不少還是一兩句，完整的不超百首。

　　五兩銀子一首，又不是某牛皮癬的四萬多首，能以量取勝，賣個二十多萬兩。

　　他能背出的，大多都是流傳千古的詩詞。與某牛皮癬那詩詞可完全不同。

　　把他榨干也就能賺千把兩銀子，還不夠在內(nèi)城買一套房子。要知道，他現(xiàn)在住的這間破漏小屋，要價就在二百兩往上。

　　不劃算！一點(diǎn)都不值得。價錢還得再商量。

　　可這一挑破，顧予登時怒了，你在我這低價收購，回頭讓人一傳唱，哄抬物價，把原本10兩銀子的交易漲到20兩。

　　我再去，你給我終身半價那都是情理，這優(yōu)先能抵幾兩銀子。

　　合著還反要賺我10兩銀子，那我費(fèi)勁巴拉整個什么。讓你漲不動價不就行了。

　　不賣，貴賤不賣！

　　顧予冷哼道：“你這婆子好生不懂事，詩詞文章本是妙手偶得，豈能當(dāng)作物品以黃白之物交易。速速離去，若再敢來糾纏，莫怪我不講情面?！?p>　　王婆子被顧予斥得面皮尷尬，一冷臉，指著顧予鼻子罵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衰樣，住的是什么破房子。我家女兒們憐你還有點(diǎn)文才，還準(zhǔn)備讓你找點(diǎn)營生，攢些銀子娶妻生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你和讀圣賢書的老爺能一樣嗎……”

　　她的話越罵越難聽，顧予聽得煩了，從腰間取下今日在庶部庫房領(lǐng)的佩刀把玩。

　　他這玩刀的手法怎地如此眼熟？他不會是對老身有甚企圖吧？

　　王婆子本罵得起勁，但見對方不但沒什么反應(yīng)，反倒露出笑容，心里咯噔一跳，面色大變，當(dāng)即飛一般溜了，看那速度跑的比兔子還快，連個婦人儀態(tài)都不顧了。

　　一夜修煉。

　　次日清晨，顧予早早來到班房，竟是一人未到，瞬間覺得自己這個現(xiàn)代社會培養(yǎng)出來的四好青年，太過老實(shí)。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燕無病和祝山海兩人才打著哈欠陸陸續(xù)續(xù)到班?？茨硬幌袼拮?，只是精力不濟(jì)。

　　邢如明是最后到的，一來便抓著顧予，道：“三七，我昨夜突然想出一個妙計，你幫參謀參謀?！?p>　　“頭，你明示?！鳖櫽杌氐馈?p>　　邢如明滿意地拍了拍大肚腩，道：“我昨夜琢磨，咱二房破案率老是上不去，年底考核總是倒數(shù)，應(yīng)該是辦案的方法有問題?！?p>　　這跟你智商有關(guān)系吧？顧予瞅了他一眼，這肥肉大耳的樣子，一看就很大聰明，是那塊料。

　　邢如明完全沒注意手下的神色，自顧自地說道：“我在想，平常咱們大張旗鼓地去調(diào)查，甭管是不是妖邪，一聽咱的名號，定然被嚇到怕了，要么悄悄躲了起來，要么毀尸滅跡消滅證據(jù)?！?p>　　頭昨晚喝了幾斤？祝山海納悶，看了一眼燕無病。對方傲然回了他一個眼神，我昨晚都和你在一起，我哪知道，用用你的腦子。

　　“這次，是不是咱們分成兩隊，一隊在明面上吸引注意力。一隊偽裝成尋常人，暗地里調(diào)查。以前我就有這個打算，只是無病、山海我等三人不好分工。你這一來，還會變戲法，倒是方便了，不會引起別人注意?！?p>　　“這樣，你和無病一隊，他進(jìn)鍛體境的時間長，你兩合作，扮作戲師暗中去陽陵屯調(diào)查，你們覺得怎么樣？”

　　這是什么餿主意。

　　簡單偵緝，顧予也不怵，雖沒什么經(jīng)驗(yàn)，但一千多集柯南和幾十部懸疑電影小說不是白看的。

　　可問題是，我還沒白女票到你斬殺妖邪的獎勵，你就準(zhǔn)備白女票我功勞，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我覺得我?guī)叩故蔷b綽有余了。”燕無病應(yīng)下，扭頭看向顧予，道：三七兄弟，偵緝一行，涉及刑訊、勘驗(yàn)、辨尸等諸多學(xué)問，你這一趟，好好跟我學(xué)，學(xué)不懂的地方，你自己找原因?！?p>　　“……”這是誰給你的自信？顧予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