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難托終身

　　豆芽少女難以置信地走到顧予身邊，深處食指，輕輕碰了碰他掌心的桃子，在它迷人芬芳的引誘下，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顧予一拍她的柔荑：“不要戳，弄破了怎么辦？”

　　“這桃賣給我們好不好？”少女如鈴鐺般清脆地聲音中帶著三分嬌憨，令人憐愛。

　　“此為天桃，百年一開花，百年一結(jié)果，百年一成熟，服之可筑道基，助人一步登天，乃是不可多得的修行圣物，不能輕易予人，姑娘還請見諒?！边@桃子從何而來，顧予一點(diǎn)頭緒沒有，自然不可能給她，將之收了起來。

　　“小氣?！倍寡可倥洁?，輕哼一聲。

　　眼角瞥見顧予衣服多了一片鮮紅血跡，不由得吃了一驚，問道：“你的左手臂有血呀，不要緊吧，我們帶你去看郎中吧?！?p>　　“不礙事?！鳖櫽枧ゎ^一看，頓時(shí)愕然，神情不變，活動了一下手臂，以示無恙。

　　扭頭看向白裙女子，微笑道：“姑娘答應(yīng)之事，還望成全?！?p>　　“我恰有道經(jīng)，回去后會托人送來?！卑兹古訂柫祟櫽枳≈?，點(diǎn)頭答應(yīng)。

　　顧予原只是打算對方能幫忙尋找，沒曾想竟能直接得到一本，額外之喜，得隴望蜀，趕忙道：“姑娘可知如何尋到道經(jīng)，望不吝賜教?！?p>　　白裙女子搖頭道：“道家追求清凈逍遙，鮮有出書立傳，傳于世間。我這書也是朋友所贈?！?p>　　顧予略感失望：“若姑娘今后聽說道經(jīng)消息，望能告知，恩情在下必然重謝?！?p>　　白裙女子應(yīng)下。

　　“妾亦有事相求?！币婎櫽铚?zhǔn)備離開，白裙女子猶豫開口道：“公子他日若與葉公子相見，煩請公子轉(zhuǎn)告，望他金榜題名，功成名就之后，念在昔日恩情，能將畫扇姐姐的尸骸接回家墓，尋一寶地安葬，不至于在這亂葬崗中漂泊無依?！?p>　　娼妓自古都是下九流的行當(dāng)，上不得大雅之堂。

　　她們即便生前再富有，社會地位亦不會有任何提高。死后所葬之地，也只配在這亂葬山崗。這是禮制。

　　縱使嫁入官宦富商之家為妾，也難進(jìn)入祖墳祠堂，多半是隨隨便便找一塊地方埋葬。不用說納陽聚陰藏風(fēng)聚氣的福地，那更是無德無福享受。

　　視死如生，這是普世社會觀念。白裙女子希望畫扇死后能有個(gè)好的歸宿，故有此求。

　　“這……姑娘所托，在下萬死不辭。只是這事，恐難如姑娘之愿了?！鳖櫽杩嘈u頭。

　　那葉舉人自己都落得個(gè)尸骨無存，化為厲鬼災(zāi)禍，又有何能力讓她進(jìn)入家墳，得享福葬。

　　也不知此時(shí)鎮(zhèn)邪司有沒有派人前去破廟誅邪滅魂，倘若去了，以鎮(zhèn)邪司的力量，恐怕他此時(shí)已然魂飛魄散，消逝人間了。

　　“為什么？”少女不忿，怒罵道：“昔日他落魄時(shí)，畫扇姐姐毫不嫌棄，傾心盡力幫他。他已中舉人，進(jìn)士在望。一照登天，難道便可這般忘恩負(fù)義，翻臉無情?！?p>　　顧予嘆氣，解釋道：“并非姑娘如所想，是葉公子已溘然長逝?！?p>　　“怎么會？”豆芽少女失聲，難以置信：“他中舉后，文氣沖刷，再非柔弱書生，別說綠林山匪，便是尋常妖魔都奈何他不得。怎么可能輕易死去？”

　　“個(gè)中緣由，實(shí)非我等所知?！鳖櫽韬貞?yīng)。他知道前因后果，然而一旦說出，在這個(gè)以孝為先的世界，葉舉人多半是身敗名裂了。

　　白裙女子低低嘆息一聲，語氣蕭索落寞：“葉公子與畫扇姐姐相識于元江詩會，那時(shí)葉公子不過是個(gè)清貧秀才，論及文章詩賦，均只是中人之姿，備受同窗書友譏諷欺壓?！?p>　　“但他心胸寬廣，不卑不亢，以誠待人，頗有古之君子之風(fēng)。畫扇姐姐對其青睞有加，多有垂青，甚至拿出貼己的錢財(cái)，為其出資助學(xué)。兩人也曾山盟海誓，希冀能廝守終身，未曾想竟是造化弄人，難托終身?！?p>　　學(xué)校開晚會，坐著奔馳的?；ㄍ蝗豢瓷狭俗谂_下，要才藝沒才藝，要錢沒錢的窮小子。后面不僅能白女票，還主動倒貼錢。

　　這要有好結(jié)果，不小說嗎？顧予嘀咕。

　　現(xiàn)實(shí)的結(jié)果就是窮小子遲遲未能逆襲，姑娘卻是青春不再，反倒為人所累，香消玉殞。

　　“若不是那薄情寡義賊子逼姐姐贖身從良，畫扇姐姐又豈會得罪他人，飲恨而終?！?p>　　豆芽少女接過話由，咬牙切齒，恨瞪了顧予一眼，仿佛被拋棄的人是她一般：“看什么看，你們男人都是一樣的薄情寡義?！?p>　　妹子，你這打擊面有點(diǎn)大??！

　　何況，這也不是葉舉人的錯(cuò)吧，拉良家下水，勸風(fēng)塵從良，不常規(guī)操作嗎？

　　再說，我是一向反對占道私用的，尤其是堵塞消防通道，那簡直罪大惡極，罪不可恕。

　　顧予目光看向白裙女子，面露疑惑。心說，她這小小年紀(jì)，正是情竇初開之時(shí)，你這怎么培養(yǎng)的，再這么下去，不得弄出一個(gè)赤練仙子，滅絕師太來。

　　“心有戚戚，不知所處?！卑兹古友哉Z冷漠，顯然已被豆芽少女情緒感染。

　　得，世間又多了兩個(gè)怨情人。

　　顧予翻了個(gè)白眼，起身拎起自己的物品，準(zhǔn)備離開時(shí)，想了想，突然開口道：“人生若只如初見?！?p>　　他邁開步伐，就此離去。

　　“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p>　　“呀，等等，別走?！倍寡可倥魡?。

　　顧予不理，加快了腳步，大步向前走去。

　　“等閑變卻故人心?！?p>　　他大笑，高歌朗誦，一個(gè)轉(zhuǎn)身，便消失在了山間低矮的灌木叢中。

　　“卻道故人心易變?！?p>　　跛矮的小山，只有一道清朗地聲音傳響，回蕩林間。

　　“驪山語罷清宵半?！?p>　　“淚雨霖鈴終不怨?！?p>　　“何如薄幸錦衣郎?！?p>　　“比翼連枝當(dāng)日愿?！?p>　　白裙女子怔住，低聲呢喃，面紗之下，清麗的臉頰上泛起一陣紅暈，嫣紅仿佛火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