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的早晨。
機械性地讓報曉的鬧鐘沉默的他——慢悠悠的醒了。
“……”
傳來鳥鳴的聲音。拉開窗簾,陽光突然照進視網膜,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房間里也變得明亮起來。
——藍色的窗簾,黃綠色的床,茶色的書桌,白色的書架,白色的頭發(fā),橙色的眼睛。
時間是早上七點。父母已經起床了。早飯也做好了吧。
下了樓梯打開起居室的門,果然不出所料,桌子上已經坐著父親和母親。
“……你還知道起來!”
多么冷酷的聲音啊。有必要這么冷淡嗎?每天早上的他想。
“……早上好,孩子,先去吃早飯吧?!?p> 母親一臉尷尬,父親把默默讀著的手機視線挪開,瞪了他一眼,又用手機遮回了視線。
這是往常的光景。
在誰都不想說話的尷尬沉默中吃了早飯。味道怎么樣也不太清楚。
終于,打破沉默的是父親。
“顧城雪,預備軍官預備軍校的考試結果已經回來了吧?給我看看?!庇盟坪跣那椴缓玫牡统谅曇粽f。
預備軍官預備軍校是為了進入軍官預備軍校之前的預備軍校,除了通常的學問之外,還有兵學的課程。
從船的運用、航海術、炮術、軍政、兵術等標準的東西,到包括哲學和心理學在內的精神科學,涉及很多領域的基礎理論知識。
此外,還有包括武道在內的體育和楔術基礎理論課程,所以入學后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成績一般都很優(yōu)秀,沒有任何問題。而且全身的靈素不知道為什么異于常人......
但是就算把結果給他看,得到的也只是平時的反應吧。
“……知道了?!?p> 他用壓抑著感情的聲音說著,中斷了早餐,從自己的房間里拿出兵術成績單。
他一遞過去,父親就像搶東西一樣從他手里拿了下來,一看,他的表情瞬間驟變。
就像看到憎恨的東西一樣,他凝視著結果。
母親一臉不安地看著這樣的父親,似乎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這是平常的光景。
他飛快地吃完彌漫著險惡氣氛的早餐,然后像逃離一般走出家門,走在去預備軍官預備軍校的路上。
時間是九月上旬。雖說九月是秋天,但實際上他認為還不太冷。
太陽火辣辣地烤著柏油路,也烤著他的皮膚。世間還是盛夏。
不知在哪里,蟬也在煩惱地鳴叫著。雖然有風,但熱風打在臉上不太舒服。
一邊擦著止不住的汗,一邊走了大約十五分鐘,到了他上的預備軍官預備軍校。
穿過正門向預備軍校大樓走去。
他們預備軍校前幾天剛剛舉行了校慶。因此,也許還留有這種余韻,現(xiàn)在整個預備軍校的氣氛總覺得有些浮躁。
除了一個班。
那就是他所屬的超級特訓班。簡單地說,這是專門為進入軍官學院而設的班級。他們雖然是二年級預備預備軍校的學生,但已經到了正式開始準備考核的時候。
這個預備軍校的超級特長生班比普通班的水平要高。所以這個班級里的那些家伙,幾乎都是中學時代成績第一、第二的猛將。
所以這個班的斗爭很激烈。就算是在預備軍校慶典期間,他們也滿不在乎地在學習。
為了進入那個抵抗那徘徊在被迷霧包圍的死亡森林中,毫無例外地襲擊破壞沖動下移動的物體——“契子”。
為了成為軍官中的一員,他們不斷的學習,甚至不擇手段。
而且,也不惜陷害他人。特別是——他。
沿著走廊走到他的教室。然后咔嚓一聲打開教室的門,里面先學習的那些家伙一齊瞪著他。那雙眼睛明顯帶有敵意。
——特別是入學以后一直是班上第一名的他,班上那些家伙的視線都很嚴厲。他們好像完全把他當成了敵人。
他一邊嘆氣一邊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個男生露出猙獰的笑容向他走來。
他記得他的名字是越作。自稱是以前的全班第一,但是自從有了顧城雪,他覺得自己只能堂堂正正地自稱第二名。
“喂,顧城雪,上次的預估結果是給你的吧?告訴我合計分數(shù)?!?p> 越作面不改色地說。乍一看像是和朋友之間的對話,但這家伙的情況不同。他是個徹底嘲笑成績比自己低的家伙,是個卑劣的男人。
從語氣上看,這家伙的成績這次應該相當不錯吧。
“對不起,我沒有義務告訴你?!?p> 他沒有看他一眼,這樣回答。但越作并沒有退縮。
“顧城雪,你是對自己的成績沒有自信嗎?還是害怕輸給我?順便說一下,我包括靈素的基本知識一共考了九十八分。顧城雪啊,你怎么樣?說出來吧,哼哼……”
這已經是他今天第二次嘆氣了。一大早就被這家伙纏著也很麻煩。他做出了這樣的判斷,決定開口。
“包括靈素的基本知識在內,合計一百分?!?p> 那家伙的笑容一下子凍結了。
“……滿分!?不應該能拿到那樣的分數(shù)……不可能!”
反過來說,那樣的問題怎么可能出錯呢?他無法理解。
在世界很早之前,萬物之源的靈素從地下溢出到地上。舊時代的人類社會因此崩潰,
但剩下的人們,漸漸的能使用靈素的力量,然后用掌握楔術的技術實用靈素,社會有了顯著的發(fā)展。
雖然他還沒有學會楔術的實用知識,但最基本的靈素知識卻學得非常扎實,而且一旦到了軍官學院,他就會學到并且運用楔術。
那才是現(xiàn)存人類在地脈所在的地下和天空也都有防護的楔術式墻壁中——學到的最強技術。
然而,越作一改剛才的笑容,一臉難看的扭曲表情,開始大喊大叫。
“啊,我明白了。作弊!你這么狡猾,這點事很容易吧!是啊!比我聰明的家伙,不可能有那么多!”
“適可而止吧?!?p> 這時他第一次瞪著這家伙。這個男人平日里經常對他說這樣的話。他像是要發(fā)泄心中的憤懣,說出了這句話。
“不要把我和你們這些凡人混為一談。不管你們再怎么努力,也達不到我的水平。話說回來,我只做了最基本的學習。連校慶都不去的你們,我都覺得很愚蠢?!?p> 這個要大聲說,讓全班都能聽見。果不其然,班上的那些家伙向他投來了比剛才更銳利的目光。
接著,他直勾勾地盯著越作。
“還有,越作,考試的時候你還在偷看我呢。我好煩啊。你以為我沒注意到嗎?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第2名,不過聽了你的自滿后我都驚呆了?!?p> 從越作的喉嚨里傳出一聲驚呼。從那以后,他的視線又回到自己的包上。
“要是知道了,就趕快離開吧。就算是我這個閑人,也沒有閑工夫一大早就去管你?!?p> 一邊從書包里取出教科書一邊說。
然而,從上面?zhèn)鱽砹钊藚拹旱穆曇簟?p> “為什么會有你這樣的家伙啊!!”
“啊,顧城雪……!”
上午無聊的課結束后,午休時間。買完面包的他,不想再被班里的同學奇怪地糾纏,正想一個人安安穩(wěn)穩(wěn)地找個地方吃的時候,身后有個女生叫住了我。
“……”
他回過頭,皺起眉頭,心想又來了。
劉海微微搭在眼睛上,黑色的長發(fā)。雖然很柔和,但長相端正。毫無疑問屬于美人的范疇。
纖細的身體——但并不消瘦,隔著校服也能看出來,散發(fā)出的女人味的身體。
花仟竹嗎?是同班同學。班上那些家伙的名字他只記得姓氏,甚至有人不記得他們的名字,唯獨把她全名都記住了。
……今天早上,在大家都瞪著他的時候,一個人用快要哭出來的眼睛盯著他的少女。
她氣喘吁吁,大概是跑著找他吧。不管怎么看,對不運動的她來說都很辛苦吧。
“不行……不行啊,顧城雪……不要說那種話。那樣的話,你又會被討厭的……”
大概是針對今天早上他說的話說的吧。
“再怎么討人厭?而且我只是說了事實而已。那種話不說對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不好,……還是說,自己被人說成笨蛋,自己不甘心才特意來說這種話?花仟竹?”
他壓抑著內心,對她說的就是這樣一句冰冷的話。
……如果不這么說,她就離不開我了。
“不是,我擔心的是你?!?p> 即便如此,她也不讓步。直直地盯著他。
“偽善者啊。無能之類的擔心完全沒有關系的他人?!唬闶莻紊普?。只是比那家伙們好點?,F(xiàn)在要我直到進入軍官學院為止從你周圍消失?或者想詛咒我家破人亡?真是可笑?!?p> 是的,不知不覺間,也沒有人跟他說話了。
“和顧城雪說話的都是怪人”。以前好像聽人說過這樣的壞話。
都是他的錯,讓她變成了一個人。因為有他在。
“……算了。不關我的事,怎么樣都無所謂。只是我不想再讓你露出那樣痛苦的表情而已。所以算了吧。那樣的話,你也會很痛苦的……”
強忍著各種惡毒的言辭。少女眼里噙著淚水,向他傾訴著。
“……好!!”
……不過,這是常有的事。她又不能對他說什么了。
正當他們陷入沉默的時候,越作從對面走了過來。
“喂,你們倆在說話嗎?”
越作似乎從早上的反擊中恢復過來,一看到他們,他就像往常一樣,露出猙獰的笑容問道。
“花仟竹向我抗議早上被人瞧不起的事,僅此而已,沒有特別的對話?!?p> “……!?顧城雪……!”
他面無表情地說。不能再因為他的原因讓她的名聲變壞了。
“是嗎?那就好。對了,顧城雪是渣滓,是瘟神,花仟竹。所以你也不幸了,你好像終于明白了這一點?!?p> “什么……!”
花仟竹本想反駁越作,卻被他打斷了。
“越作,花仟竹太礙眼了,帶她走吧?!?p> 他低聲說。如果是平時,越作一定會覺得很麻煩,但這次正好來了。他有了離開她的借口。
而且,如果這樣說的話,或許也會有人同情她說:“我被顧城雪騙了?!敝灰腥嗽僬一ㄇ裾f話就好了。
“……是啊。走吧,花仟竹?!?p> 越作抓住她的手臂,露出與剛才不同的猥瑣笑容。他對花仟竹的企圖是顯而易見的。
不過,肯定比和他在一起要好得多。
他徑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顧城雪……!等一下,顧城雪……!!”
……這樣就可以了。我一個人就好。所以花仟竹,你不要再理我了。
“為什么……”身后還傳來聲音。
“為什么顧城雪一定要變成這樣……!!”
和周圍人的“差距”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呢?
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學習成績比任何人都好,而且身上的靈素慢慢的比常人多出兩倍。
考試得滿分是理所當然的。靈素也在那個時候基本能熟練使用了。
老師等大人們都想湊近他,夸贊他。
——哎呀,顧城雪真的很厲害啊——
——聽說了嗎?那孩子好像又拿了滿分——
——真的?真是個好孩子啊。甚至希望他和我們家的孩子有所不同——
——顧城雪,簡直就是我們這個城市孕育出來的神童啊——
但是,越是這樣被大人夸獎,就越會被同齡人——預備軍校里的那些家伙憎恨。
他經常被人把鞋子藏起來,或者被人在桌子上亂涂亂畫等間接的騷擾,也曾受到過集體暴力。
那時老師們一定會沖過來,對那些做的人嚴厲處分。
也許是大人們的寵愛,更觸動了他們的神經。
因此,他交不到朋友,也幾乎沒有機會和同時代的人說話。
被憎恨的不僅僅是同齡人。還有父親。
世界上有這種境遇的人有很多。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而且,一般情況下,即使是這樣,家人的關系也會很融洽。
但是,他們不能那樣做。
以前父親也對待其他孩子一樣對待他。那時他也只是個普通的孩子。
但是,隨著他的成長和聰明,父親的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變化。當他能解開這道難解的理論題時,他開始一臉厭惡地看著他。
“你把我當傻子了吧?你不把我當父親吧?”
他和父親最大的不同已經不僅僅是外表了。作為他的父親,他今后的學歷肯定也會有很大的不同。
這樣的他每天都在不斷增長的才能,怎么能保持平靜的心情在身邊觀察呢?這是沒辦法的事。
就連這樣被稱為“父親”的人,也嫉妒著他。他想著
作為上天賜予他的才能,他失去了很多東西。
已經無法挽回了。他已經回不去了。
那樣的話就什么都不用想了。什么都不想。
得到冷靜的面具。一滴眼淚也不流。
……只有一個人。讓他到達了一個遙遠的地方。
醒來的時候,世界已經毀滅了。突然被要求接受這樣的事實,誰能接受呢?
但是,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那個年齡相仿的少女,告訴了他這個事實。
“你在說什么……你……”當然,他只能這么問。
“我說的沒錯,這個世界已經毀滅了,失去了顏色?!?p> 顏色消失了。他再次環(huán)視四周。
現(xiàn)在他所看到的世界,一切都是灰色的。只有在這種濃淡的狀態(tài)下,才能認識到物與物的分界線,也無法認識到曾經有過的“顏色”的分界線。
剛開始他還以為自己的錐體細胞出了問題,無法識別顏色,但往下一看,他的皮膚、T恤和牛仔褲的顏色都看得清清楚楚。
還有,站在眼前的少女的顏色。真的是說失去了顏色的是世界嗎?
“為什么會這樣……”
不尋常的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才會這樣呢?
“具體為什么世界滅亡了,我也不不記得的。注意到世界是這樣的時候,我只知道世界除了我們以外,大家都沒有了。剩下的是我們,只知道我們失去了世界這個事?!?p> 世界不僅變成了灰色。遠遠望去,確實除了他們沒有其他人。這個世界上,似乎真的只有他們兩個。
世界末日那就是現(xiàn)在所處的狀況。
那么,“變成那樣”之前的記憶呢?好像在回憶,但不知為何卻想不起來。如果發(fā)生了那樣的沖擊性的事情,應該連忘都忘不掉。
“沒有記憶……。你不記得了嗎?”
“是啊……你也是。真是不可思議啊。我們忘記了世界的毀滅本身?!?p> 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名字也知道?!约涸浭窃鯓拥娜?
“接下來我們會變成什么樣子?”
少女立刻回答。
“現(xiàn)在,還只是毀滅的初級階段,世界還留有形態(tài)。不過,一周后,這個世界就會毫無痕跡地崩塌,到時候你我都沒救了?!?p> “……!”他再次屏氣凝神。
也就是說,他們的生命只剩下一周了……。
他陷入了沉默,少女忽然對他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沒事的,我不是說過嗎?我們先去找回失去的東西?!?p> 說完,她握住了他的手。
“我的名字叫‘月瑤’,和你一樣,是這個世界的‘生存者’。你叫什么名字?”
雖然有些困惑,他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顧城雪?!?p> “顧城雪……城雪,對,是個好名字?!敲?,走吧。城雪”
“去哪里?”
這么一問,那個不可思議的少女——月瑤,再次向他露出了無比燦爛的笑容。
“那當然了吧?是為了拯救世界,讓這個世界重新找回顏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