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你看,廣告牌下的那些鋪面?!备U橥巴猓Я颂掳??!半娪霸号c大舞場、珠寶店就在附近,那個地段賓客進(jìn)進(jìn)出出一眼就能看到?!?p> 謝宗燦有些佩服對方的敏銳。能進(jìn)到這幾處地方娛樂的賓客多半沒有經(jīng)濟(jì)上的煩惱,且燈紅酒綠衣香鬢影的地方又亦是展示時尚的最佳場所,緊跟潮流的衣鋪應(yīng)當(dāng)能很容易引來那些時髦人士的關(guān)注。
只不過相應(yīng)的租金大概也會是只高不低。謝宗燦拿不準(zhǔn)她是否心里有數(shù),故而沒有將這層顧慮提出來。當(dāng)然,以目前的狀況,他自是不會說可以給她經(jīng)濟(jì)資助的話,她不會接受他很肯定這一點。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她身邊,萬一弄巧成拙把人惹惱了,他怎能冒這個險?
“要不要過去看看?”謝宗燦問。
“嗯,我有這個打算?!备U槭栈匾暰€看向他,“今日為了我的事,耽擱你太多時候了。待會兒你去忙你的事吧。這地方我倒也熟,我自己去就行了?!?p> “我和你一塊兒去吧!”謝宗燦飛快地將半碗飯撥拉進(jìn)嘴里,生怕趕不及似的?!罢梦腋赣H想做些別的生意,也需要一間鋪面,若是有合適的,正好派上用場?!?p> 對方狼吞虎咽的樣子,實在是很有些孩童般的稚氣。福臻不由得抿嘴笑了起來,起身盛了碗湯擱在他面前,“慢點,又不著急?!?p> “沒事兒!”謝宗燦含含糊糊地應(yīng)了聲,隨即那碗湯一下就見了底?!白甙?!”
而此時就在他們剛剛吃飯的館子外,一輛汽車緩緩開動了。
坐在車后座的年輕人半轉(zhuǎn)過身,透過后車窗伺察著已然漸行漸遠(yuǎn)的那對男女,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那個纖細(xì)苗條的身影上。
“這下……可真是麻煩了!”年輕人嘆了口氣,喃喃道。
坐在駕駛座上的男子聞言從后視鏡里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糾結(jié):“這……這事要告訴三爺么?”
“告訴他什么?我可什么都沒瞧見?!蹦贻p人淡然地靠回了座椅上,只不過那對桃花眼里卻似有著某種意味不明的東西隱現(xiàn)著。
福臻與謝宗燦兩人在附近轉(zhuǎn)悠了好一會兒,竟然誤打誤撞地遇上一間正巧要租出的鋪面。租金確實是要比別處貴上好一些。不過若是有考慮做衣料的生意,倒也是能接受。
只是福臻對續(xù)租原先的鋪面依然還抱有期望,但同時又焦慮錯過了這次機(jī)會,到時萬一那邊沒談成還不知能不能再找得到這樣的好鋪位。
她這里正猶豫不決,卻沒想謝宗燦那里竟已然正兒八經(jīng)地同屋主商議起訂金與承租意愿書的事宜。
謝宗燦見她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解釋:“我先租下。倘若到時你們衣鋪真要搬,這間衣鋪就讓給你們;若不需要,我自己用。”
福臻糾結(jié)了半天的煩惱一下子就消彌了。然而不管怎樣說到底還是有點兒利用之嫌,這讓她不期然地又感到了些許愧疚。
要說謝宗燦所托的朋友行事著實是干脆爽快,次日下午就打聽到那位劉姓買主買下這間衣鋪的目的亦是拿來放租的。福臻簡直喜出望外,忙央人遞話欲同這買主商談租約事宜,卻沒想對方竟是一口回絕了。
難道有人搶先了一步?
若不然除非生了罅隙,生意人通常都愛同老主顧打交道,一是有著互惠互利中建立起來的相互信任,二是多年磨合而成的彼此間溝通上的順暢。福臻自問這么多年來從不曾拖欠房租,從不曾為難過屋主,鋪面亦一直是精心打理,試問哪還有比國曦成衣鋪更合適的租戶?若說是因為租金的問題,只要對方肯與他們商談,他們沒有不答應(yīng)的。可這位卻一點口風(fēng)都沒有透過來。
真是叫人費解。
眼見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原屋主開始隔三差五的勒令他們盡快退租,福臻心想反正早晚要搬,便與沈國曦商量了一下,索性讓衣鋪眾人提前準(zhǔn)備搬遷事宜。
不曾想就在搬遷的前兩天,那屋主突然把訂金退了回來,理由是那間鋪子另有他用,不能租給他們了。
更沒想到的是,隨后他們跑遍了周邊幾條大街,但凡有看得上眼的鋪位,無不是一口回絕。
這事很不對勁!以國曦成衣鋪多年的良好信用,不至于會遭遇到如此的冷遇。
當(dāng)晚間福臻將此事一五一十地報告給閱歷豐富的沈國曦的同時,如此坦言了自己的疑惑。
“這確實是說不通。這么大的地方,怎么可能會一間鋪面都租不到?近來是否得罪過什么人么?”沈國曦問。
福臻深思片刻,微蹙起了眉,“您說會不會是因為上回的事沒有解決清楚?”
福臻指的是之前因為月供得罪了那兩痞子的事。沈國曦顯然也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
“可是都這么久了,他們又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是啊,已經(jīng)都過去三四個月了,實在是沒有重翻舊賬的理由。況且,如此的迂回也一點都不像這些痞子流氓的行事方式。
可若不是這件事,又是為了什么呢?
福臻隨即又想到了另一層。他們一直以為那事最終得以解決,是福興行的陳老板幫忙從中斡旋。但現(xiàn)在回首細(xì)忖,其實還是有些疑點在里頭的。
彼時的陳老板分明話里話外俱有推脫之意,后來為何又介入了此事?還有,除了最開始沈國曦挨打鋪面被砸這兩件,之后對方其實是再無過激舉動,甚而連月供上漲這事也是不了了之了。不僅如此,那些個痞子對待他們的態(tài)度也有了很大的變化,應(yīng)當(dāng)說是客氣了不少。這樣的結(jié)果好得讓人幾乎是難以置信。
問題是為什么?福興行的陳老板真有那么大面子,能讓洪幫的頭目輕而易舉就放過他們?既然是這樣的一個結(jié)局,那先前的那一番大動干戈,到底意義何在?這前前后后顯然是既矛盾又很不合理。
“佳怡,你傻站在這兒做什么?”門外傳來沈太太的聲音。
“我想找福臻姐說話。”沈佳怡說。
“你福臻姐不是在里頭么,進(jìn)去說?。 ?p> “不進(jìn)去!”
“這都多久了,還和你父親置氣呢?真是的。手伸過來,給我端著!”
“不!”
“你這死丫頭,看把你慣得……”
“嘶……媽,你掐我做什么?疼死了!”
福臻偷偷看了看沈國曦的臉色,低下頭忍不住輕笑了起來。自那日挨了沈國曦一巴掌,又被拘在家里頭不許出門,沈佳怡便是這副不甘不愿的氣性。
然而,偶爾驕縱,頂嘴,撒嬌,使小性子,這才是以往大家所熟悉的那個沈佳怡。而對于她被禁足這件事,福臻亦是相當(dāng)樂見其成的。因為只有這樣,沈佳怡才是正常的安全的,福臻總是有這樣一種錯覺。
沈佳怡端著一碗湯藥從屋外走了進(jìn)來,沈太太跟著她身后叮囑著:“趕緊給你父親端過去,小心點啊。”
沈國曦見女兒不聲不吭地把藥碗放在桌上,然后又眼也不抬走開,氣就不打一處來。沈太太生怕丈夫又要說出什么不好聽的話,忙絮叨起來:“我們家這是招誰惹誰了,怎么就盡出這些麻煩事?還有眉卿也是,就幾天沒見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憔悴成了那個樣子,說起來這孩子是我們拖累她了。明兒我得再去大佛寺敬敬香,給你們每個人都求個平安符……”
福臻一聽這話,便知沈太太大概又趁著陪同沈國曦去拿藥的機(jī)會與顧眉卿見面了。“家宇哥還好吧?”
“嗯他沒事兒。不過眉卿說現(xiàn)在外頭還有人在打聽他的下落,暫時還不能回來?!?p> 眾人都沉默了下來。誰都知道這樣長久的躲避終歸不是個辦法,除非永遠(yuǎn)不出現(xiàn),否則總有讓人找到的那一天。
得想個法子解決。
可是該怎么解決?
福臻嘆了口氣,轉(zhuǎn)眼見身旁的沈佳怡眼眶發(fā)紅,雙手緊絞著在微微發(fā)顫。這小妮子與哥哥向來感情親厚,大概是怕極了吧!福臻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又想起那日在沈家宇屋外無意中聽到那場談話,暗暗做了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