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唐里在江楓家的沙發(fā)上醒來,宿醉的人就不配住床嗎?在沙發(fā)上用怪異的姿勢睡了一晚,腰酸背痛的,起來的時候家里還空無一人,他活動了下肩膀,看到桌子上的字條【我出門了,你自己收拾好回家就行】
楓哥這么早出門干什么,唐里沒再多想,想起自己一夜未歸,他爸一定會罵死他,就立馬收拾東西離開了。
梧桐路巷里,江楓一早就站在余眠家門口,但遲遲沒有敲門,隔壁家的阿黃正坐在門口和江楓大眼瞪小眼。
時間是周六早上九點半,江楓已經(jīng)站在門口站了一個小時了,去早市的大媽們都已經(jīng)陸續(xù)回家了,她們路過余眠家門口的時候,不禁打量著這個男孩,估計又會成為大家飯后的談資。
宋老太太可能是年紀(jì)大了腳程比較慢,一直到九點五十左右才從早市回來,她看到站在門口的江楓,無情的吐槽到“站在那干什么呢,看門啊。”
江楓感覺這輩子唯一遇到的對手應(yīng)該就是宋老太太,說不過人家還不能動手,就只好回答“我找人。”
宋老太太像是看懂了一切一樣,站在門口大聲喊:“余丫頭!外面有人找。”
宋老太太的聲音之大把巷子里的其他狗也驚動了,它們互相叫著,場面一度失控,余眠原本是窩在床上看電影的,被這么一喊嚇了個激靈。
她披上件外套就去開門了,開門的時候,余眠看見江楓并沒有吃驚,因為他來找她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在這里,能來找余眠的人一只手都能數(shù)清楚,可她沒想到江楓竟然這么快就來了。
余眠:“你,你怎么來了?!?p> 江楓:“有時間嗎?”
“有的,有的,你先進(jìn)來吧。”說著她讓開門口讓江楓進(jìn)屋去。
她把江楓帶到了客廳,自己回臥室收拾了一下才又重新回到客廳。
余眠:“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江楓:“穿上外套,帶你去個地方。”
余眠:“好。”
余眠不知道江楓帶她走了多久多遠(yuǎn),只是感覺到溫度在一個分界線的時候突然降低,他們進(jìn)山了,四周都是荒蕪的山崖。
最后到達(dá)的地點像是一處墓園,頗有電視劇里有錢人的墓地那味,江楓帶她走了幾層臺階后,在一座沒有刻名字的墓碑處停下。
江楓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煙,點燃了一根放在了墓前。
余眠轉(zhuǎn)頭看向面色平靜的江楓,“這是?”
江楓向她介紹到:“這就是我的過去,埋葬在這的過去。”
余眠此時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種可能,里面埋著的人是他的親人?戀人?可墓碑上沒有刻上人名,是衣冠冢嗎?
江楓在墓碑前找了塊空地坐下,示意余眠也坐下,好像是有很多話要講的樣子,可余眠覺得坐在墓碑前好像有些不太好,一直在猶豫。
江楓像是看出了她的顧慮,解釋到:“坐下吧,這里面沒有埋人,一座空墳罷了?!?p> 余眠這才坐在江楓的旁邊。
江楓看著遠(yuǎn)處,緩慢開口:“事情,要從兩年前講起……”
事情要從兩年前講起,當(dāng)時的江楓還住在C市,他們那時候才剛剛初中畢業(yè),暑假恰好趕上了江楓的好兄弟宋哲的生日,那天一群富家子弟約好在盛世KTV慶祝一下,原本應(yīng)該開心快樂的一天,卻成為了罪惡的開端。
早上宋哲給江楓打電話為了告訴他不要晚點,聚會還會來一些其他人,江楓從來沒想過那會是兩人的最后一通電話。
下午江楓要出門的時候,坐在沙發(fā)上的江啟山一邊看著報紙,一邊問:“又要去哪鬼混。”
江楓從小就有些畏懼這個不茍言笑的父親,長大后,反抗心理越來越嚴(yán)重,有好幾次,父子倆都到了要動手的程度,江楓像平常一樣冷漠的回答:“宋哲生日?!?p> 江啟山放下手中的報紙,命令江楓:“不許去,我今天跟談校長約好了,你和我一起去和人家吃個飯?!?p> 江楓:“我不去?!?p> 江啟山:“不去?江楓,你自己看看自己的成績,能上高中都是個問題,一中是市里最好的高中,你今天不去也得去。”
江楓像是受夠了江啟山這種用錢疏通關(guān)系的行為,反抗道:“我不去!”
江啟山徹底被激怒,隨手拿起桌子上價值上萬的茶具,摔在地上,威脅江楓:“你今天要是不去,往后你休想從我這拿一分錢!爛泥扶不上墻?!?p> 江母在房價里聽到了樓下的爭吵聲,急忙從臥室里走出來,看到樓下摔碎的茶具,趕忙勸架:“哎呀,吵什么架,有話不能好好說?!?p> 江母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從小就聽話懂事,還考上了名牌大學(xué),所以從小沒給他操過什么心,反而是小兒子,從小調(diào)皮,長大點的時候,總是和江啟山吵架,每次都要她來收拾爛攤子。
江母走到江啟山身邊,拉著他坐下好好說話,江啟山冷哼了一聲,把怨氣都撒在了江母身上:“你看看你教的兒子,都是你慣的?!?p> 江母:“好好好,都怨我,都是我慣的行了吧,你消消氣,他不想去就別讓他去了?!?p> 江啟山:“不行!以前什么事都能商量,這次,沒得商量,我這是舔著這張老臉跟人家約好的飯局,這小兔崽子不去,算是怎么回事?!?p> 江母見江啟山態(tài)度強(qiáng)硬,就只好去勸江楓,“小楓啊,你就聽話一次行嗎,這是你爸爸好不容易跟人家爭取來的機(jī)會。”
江楓滿臉不屑的說:“是我求著你說我要上高中的嗎?”
江啟山?jīng)_他吼到:“你看看,他這是什么態(tài)度!”
這時候,江炎回到家了,看到家里這劍拔弩張的情況,“怎么了?這是,世界大戰(zhàn)了?”
江母像是看到了救星,跟大兒子說:“小楓要出去和朋友玩,可你爸爸約了一中的談校長吃飯,商量一下小楓上學(xué)的事情。”
江炎:“害,我還以為多大的事呢,小楓,你和朋友約的幾點。”
江楓從小和他這個大哥關(guān)系相處的不平不淡,但每次遇到什么事情,他這個大哥好像都會護(hù)著他,“八點?!?p> 江炎:“哦,八點啊,那你跟你朋友說去晚一點,等跟談校長吃完飯,我送你過去?!?p> 江炎勸完江楓后,又跟江啟山商量到:“爸,你跟談校長說一聲,咱們早點去吃飯,我看也快到飯點了?!?p> 江啟山這才稍稍熄了怒氣,起身去打電話了。
江楓給宋哲發(fā)了條信息:我可能得晚點到了。
包廂里,大人們說著客套的場面話,為了讓江楓上一中,江啟山投資給一中翻新了圖書館,觥籌交錯間,江楓不斷的注意著手機(jī)上的時間。
談校長看到了江楓在不斷看時間,假意地笑著問:“怎么了?小楓這是還有什么其他急事嗎?”
江啟山瞪了眼江楓,然后解釋道:“他一個小孩能有什么大事,不用管他,不用管他?!?p> 說完他們繼續(xù)交談著,江楓看時間馬上就要八點半了,但也不知道為什么,宋哲竟然一條催促的信息都沒有發(fā)來,江楓著急的拽了拽江炎,“哥,時間差不多了。”
江炎看了眼時間,確實晚了不少,他主動提出,“不好意思啊,我學(xué)校還有些事,老師催了,可能要先失陪了?!闭f完又沖江楓說:“小楓,我拿了很多資料,一個人弄不太了,你幫我去搬一下吧。”
江楓:“哦,好?!?p> 然后江炎禮貌的笑著離場。
路上,江炎帶著江楓緊趕慢趕,終于在九點之前趕到了盛世KTV,可到了現(xiàn)場后,卻發(fā)現(xiàn)那里被警察用警戒線圍起,旁邊還停著救護(hù)車。
江楓給宋哲打了幾通電話都沒人接聽,直到他看到醫(yī)生用擔(dān)架抬出一個人,人群擁擠,江楓沒能看清那人的樣貌,隨后又有警察帶著幾個年紀(jì)不大的小孩坐上警車,江楓認(rèn)出了其中幾個人,那是他們初中班的同學(xué),里面還有幾個不認(rèn)識的人,看起來比他們大上三四歲,唯獨沒有看到宋哲。
宋哲呢?宋哲去哪兒了,為什么沒有接電話。
江楓想要沖進(jìn)去找宋哲,但被江炎拉住了,“你干什么去,沒看到警察在辦案嗎?”
江楓著急的說:“我給宋哲打電話沒接,剛剛警察帶出來的那幾個人里面有我同學(xué)。”
江炎此時也不了解其中的狀況,只是先安撫道:“你先別急,回車上去等著,我給我朋友打個電話問問?!?p> 江楓乖乖回到車上等江炎的消息。
余眠聽到這,小心翼翼的猜測著“所以,那個擔(dān)架上的人就是宋哲對嗎?”
江楓久久沒有說話,像是被拉回了兩年前那個夜晚,像在車上聽到真相一樣呆滯,余眠等不到回答,這好像是他們認(rèn)識以來,江楓第一次說這么多話,她又問了江楓一遍。
江楓這才回過神來,把自己當(dāng)年聽到的那所謂的真相一字不差的復(fù)述出來“經(jīng)過調(diào)查和詢問,警察最后斷定宋哲是毒品過敏死亡,當(dāng)時在場的所有人身上都沒有查出毒品,做化驗也都沒有吸毒的跡象,也是,一群屁大的孩子,從哪里搞來毒品呢,沒有人清楚宋哲是怎么被注射進(jìn)毒品的,在場的人只是說他們喝著酒,宋哲出去上了個廁所回來,就突然死亡了,警察把這件事定位宋哲自己吸毒致死,整個案子不了了之。”
余眠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毒品,是怎么出現(xiàn)在一個剛剛初中畢業(yè)的小孩身上的。
江楓繼續(xù)說著:“可我從來都不相信宋哲的死是因為吸毒,他甚至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提過毒品,又怎么可能會吸毒,當(dāng)時我們都還是十五六歲的初中生而已。”
余眠:“所以,你后來呢?!?p> 江楓:“我沒有聽我爸的話去上一中,宋哲的死,跟他脫不了干系,如果他沒有讓我去陪他吃飯,那宋哲出事的當(dāng)晚我也一定在現(xiàn)場,那宋哲說不定就不會…”
余眠安慰道:“江楓,這件事,你也不能全怪在你父親的身上,就算你當(dāng)晚在現(xiàn)場,你又能阻止什么呢,如果宋哲是被別人陷害死的,你當(dāng)時還是一個初中生,又能反抗什么呢?”
江楓在余眠面前徹底放下防備,把塵封在自己內(nèi)心的秘密說了出來,“余眠,這件事比你想象的要復(fù)雜的多?!?p> 當(dāng)年的江楓,并不相信這事情所謂的真相,他渾渾噩噩的度過每一天,愧疚、自責(zé)積壓在這個少年的身上,他開始拒絕交流,從不斷地與父親爭吵到最后無聲的沉默。
所有人都開始放棄這個剛剛初中畢業(yè)的孩子,江炎曾經(jīng)想用自己的專業(yè)拉江楓一把,可江楓和余眠不同,他已經(jīng)放棄了。
終于有一天,少年離開了那個地方,順著蛛絲馬跡來到了這里,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骯臟的交易,他感覺自己正在接近真相。
余眠心疼的看著江楓,就像看到了當(dāng)初無助的自己,我能為他做些什么呢,余眠心里想,或許,我什么都做不了。
江楓看了眼時間,“時間不早了,就先說這些吧,我?guī)慊厝?。”他站起身來,向余眠伸出手打算拉她一把?p> 少女抬頭望去,明媚的雙眸看穿了少年的心,“江楓,我能做點什么,為你,做點什么。”
江楓:“為什么要幫我?”
余眠:“你救過我,不止一次。”
江楓:“僅此而已?”
余眠沒有說話,她知道不僅是這樣。
江楓:“那我希望你可以遠(yuǎn)離這件事,把酒吧里的一切都忘掉,今天給你講這些的原因不僅是回答你的疑問,還有就是告訴你這些事情的嚴(yán)重性,我不希望再看到我身邊的人出事?!?p> 余眠裝作沒有聽到這句話,而是轉(zhuǎn)移話題“你看,江楓,遠(yuǎn)處的田野來年也一定會春意盎然。”
你看,少年啊,春天會來,江上的冰會化,遠(yuǎn)處的田野也一定會春意盎然,熬過這個冬天又會是嶄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