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莛歘外公姓于,快七十了,但老而彌堅,身體看著相當硬朗。
看封燊提著東西來,老人家很是推辭了一番。最后他深深看了外孫女一眼,還是收下了。
封燊他們到村里時已經(jīng)是中午,這會蘭莛歘外婆正在廚房里做菜。
她外公要泡茶。
封燊習慣性的將搶先取了茶壺,泡了茶。
不是他要反客為主。而是他二爺爺教育的結果。
在農(nóng)村里去別人家,總不能讓長輩給你斟茶。
那不是年輕人該有的禮節(jié)。也是農(nóng)村里看年輕人會不會‘來事’的一個隱性指標。
泡好了茶,總算是賓客坐定了。
蘭莛歘提起了正題:“外公,封先生這次來,是想請楚爺爺幫忙釀一批酒。電話里我也跟你說過的。不過,具體的……還是你跟封先生談吧?!?p> 于老頭朝封燊點頭說:“我托大叫你一聲封燊,沒問題吧?!?p> “你叫我名字就行。你老人家要叫我先生的話,我都得不好意思說話?!?p> “那好,封燊。小歘前天跟我說了你的意思。你是準備釀五千斤的純米酒,還是怎么著?”
釀酒這行當,封燊不能說完全不會,但也僅限于釀出酒精味而已。酒好不好,純靠運氣。
隔行如隔山,在釀了一輩子酒的老行家面前,他必須虛心請教:“就是因為不懂,才想著請有經(jīng)驗有技術的師傅幫忙。不知道于爺爺你什么建議?”
“你是要釀原漿酒,純糧食酒更容易出香。不過你大概也留意過,市面上沒有那種純米酒是有多少名氣的。
“包括茅臺汾酒等名酒在內(nèi),其實都是按一定配方比例,混合了五谷或者少量雜糧釀出啦的。”
封燊回憶了一下系統(tǒng)的任務要求。任務只是說利用胭脂米釀酒,而不是說只用它釀。
他說:“如果你們酒廠有好的配方。那最好不過。”
好的配方,是出好酒的關鍵之一。另外一個關鍵,就是人的工藝控制了。
說到配方,于爺爺語氣略帶自得:“不是我吹牛。我們就酒廠雖然規(guī)模小,而且還設在這山旮旯。要說配方,未必比不上茅臺之流。差的,只是歷史沉淀?!?p> 說到這里,他又有些黯然,隨即又笑著:“如果你愿意用我們的配方,你是打算由我們提供其余原料,還是你自己買了送來?”
“其中有什么分別?”
“我們酒廠能頂事的,就幾個老頭子。沒什么精力去找真正的好原料?!迸c與老頭頓了一下,說。“你以為我們?yōu)樯秾S子建在這里?因為這里水好,種出來的米也適合釀酒。至少能有一種原料的質(zhì)量可以保證?!?p> 封燊之前還有些疑惑呢。
這會聽了他解釋才明白過來,為啥酒廠會建這個深山里村子里。
又聽于老頭說:“如果你讓我們提供其它原料,我們不敢擔保是最好的,但也保證至少適合釀酒的。
“要是你打算自己買了送來,那是最好不過的。其他人讓我們幫忙釀酒,就是選的這種方式。當然,兩種方式,收費也大不同。”
封燊想好的,是盡可能好的酒。
他想了一下,問:“我能參觀一下你們酒廠嗎?”
“當然可以。吃了午飯,我就帶你去轉(zhuǎn)轉(zhuǎn)。”
話頭說道這里,就暫時截斷了。
兩人都都明白,在確定酒廠有足夠的技術之前,其他說再多也是白搭。
大概是女人身份上有優(yōu)勢,于老頭并沒有問封燊太多。
蘭莛歘的外婆就不同了,她拐著彎兒打探封燊的個人情況。
比如:“小封,聽說你要釀幾千斤米的酒,是家里要辦事,還是家里是開飯店的或賣酒的……”
有或者:“你跟我們小歘在同一個地方,以后還請你多多關照她……”
總之,她外婆也是個有本事的,話題最終都能拐到他的個人信息上。而且做的一點也不讓人尷尬。
而且還總讓你樂意回答。
一頓飯吃好了,于老頭就說:“封燊,我們現(xiàn)在就去酒廠?”
那本來就是封燊來這里的最主要原因——為了考察酒廠的硬件和軟件實力。
封燊要去看酒廠。蘭莛歘本也想一起去,卻被她外婆留下了:“小歘,你弟現(xiàn)在怎么樣了,你跟我好好說說?!?p> 蘭莛歘心奇怪,弟弟在學校不是挺好的嗎?
一個恍惚,她外公和封燊已經(jīng)出門了。
“外婆,我弟他怎么了?”昨晚才跟他打過電話,也沒聽說有什么事啊。
“你弟能有什么事?”她外婆眼睛往門外瞄了一眼?!澳愀馄耪f,那個小封怎么回事?”
“誒呀外婆~,能怎么回事?他就是我認識的一個朋友,知道他想要找人釀酒,我就想到外公,推薦他來我們這里看看?!?p> “你還哄外婆?!彼馄艥M臉的不信?!澳悄阏f,你跟他怎么認識的?”
那個封燊,看著家里應該是有點錢的。要沒錢,誰家會拿五千斤米釀酒玩?
用來沖涼???
可女兒家的情況她又不是不知道。尤其是女婿和女兒先后病一場,人走了卻留下一筆債。
她老婆子活一輩子了,心里清楚得很:這人跟人之間,是有等階的。
金門對金門,木門對木門。不僅婚姻如此,耍朋友也得照這個理。
她外孫女的情況,卻認識這么一個男人還能帶著來……
那難道不是問題?
“你是不是跟他在談朋友?”
“沒有……外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況?,F(xiàn)在我怎么好談朋友?”
她外婆本還擔心她行差踏錯了,一聽她這話卻不同意了:“你人哪里孬了?怎么就不好談了?”
“……外婆,我又不是說不談……就是我還年輕,不急的?!币劊辽僖彩堑取龑⒓依锏膫€得差不多了。
要不然談了戀愛,她也無法處于一個平等的地位。
她外婆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想什么:“其他不說,就說你這想法啊……你一個女孩子,現(xiàn)在說是年輕,再過幾年就耽擱了?!?p> 她嘆了一口氣,又說:“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家里的債,有你大哥呢。你弟也高中了,過幾年就能分擔一下……”
“我知道的,外婆。我也是想著,等我弟大學畢業(yè)了就能輕松些。到時候再考慮也晚。”
她大哥已經(jīng)成家有了孩子,兩夫妻在外打工,要養(yǎng)家,經(jīng)濟并不寬松。她弟眼看著能考上大學,學費和生活費一年要好幾萬。
再加上家里的債……
“你弟大學還得四五年呢。到時你就二十七八了。晚倒還不晚,就是好男人都被人拿下了。”
她外婆對她的想法非常不認同:“剛那個封燊看著不錯。你的情況,如果跟有父母在的談。說不得要被人嫌棄?!?p> 這孩子不放心家里,肯定要補貼一些。而且這孩子傻氣,給她娘治病的錢,都是她借的,也自己背著。
別的不說。還沒進門就背著一大筆債的……除非家庭非常好,不然誰家樂意讓這樣的兒媳婦進門?
只是那些家境非常好的,自家外孫女的情況嫁了又能落得好?
這么一想,她就覺得那個封燊似乎挺不錯了。
父母都不在了,看著也有點小錢。外孫女偶爾用自己的錢還債或者偶爾補貼兄弟,應該也不會太在意。
自家外孫女也不是傻氣到頭的,也是有骨氣的。應該不會傻到拿男人的錢補貼家里。
要找一個封燊那樣的,日子也能過得好。
有這么個想法,她覺得更要問清楚了。
“你跟外婆說。你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蘭莛歘看外婆是真的誤會了,忙說了一半實情:“……其實,我媽住院的時候,他借了我一筆錢。還同意等我畢業(yè)后再想辦法還……我就是看他好像急著找人釀酒,想著正好外公這邊能釀酒,就跟他提了。”
她其實,真的只是想幫封燊一個小忙而已。
“借錢?”這又是什么故事?
不過她外婆沒有追問,只是說:“無緣無故的借錢給你……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其實她她外婆更想問的是:你是不是對他有意思了。
外孫女說要等幾年才考慮人生大事。她是不信的,剛才她看著兩個小青年的眼神,分明不太對勁。
她問了,這丫頭卻又絕不承認。
現(xiàn)在看來是找到根結了。
這傻女孩,又胡亂骨氣了。明明對人家有心思,肯定是怕人家覺得她想賴賬……
“他有追你?”
“沒有,沒有!”
沒有?看著不對啊。
“真沒有?他要沒那個心思,會提著保健品上門?”
“他說是不好空手上門?”
“真不好空手上門,提兩斤水果不得了?!崩先思乙荒槨闼牟凰纳怠囊谎噪y盡。
“不是親近的長輩,誰會提保健品上門?你說你外公跟我,哪個是他長輩?”
別人是買不起嗎?是怕吃壞了人要負責。
蘭莛歘還真沒想到還有這個講究,胡亂分辯說:“……可能他家那邊的習慣不同吧?!?p> “他不也是農(nóng)村長大的,現(xiàn)在還住農(nóng)村呢?能有什么不同?”
“……”蘭莛歘輕輕咬了一下嘴唇,說?!稗r(nóng)村也不是一樣的?!?p> “反正我也不跟你辯這些?!彼馄艙u頭說?!澳銈兌际悄贻p人,只要看對眼,就別想東想西的。該抓住的,還是要抓住?!?p> 蘭莛歘抿著嘴,心里有些復雜,感覺嘴巴有些苦澀。
是啊,好的就該抓住。但人是會變的。
你抓住時,可能是好的。但并不是說你握在手里,就一直是你的。
網(wǎng)絡上那么多八卦,不就是這個出軌就是那個移情。
可見: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女人靠男人,總有一天要戴綠帽。
她是女人,不是沒想過有個男朋友,在自己脆弱的時候可以給自己溫暖。但是,她想要一份平等的感情。
現(xiàn)在的她,在絕多數(shù)男人面前都沒有任何底氣。
更遑論是封燊這樣的‘好男人’,那就更沒底氣了。
而且她也知道,封燊如果看上她,關鍵應該是相貌。但相貌不是她愿意打的底牌……
她外婆看她又沉默,微微嘆一口氣說:“之前你念著你爸媽辛苦,說是忙著賺學費和生活費,沒談朋友說得過去?,F(xiàn)在你也快畢業(yè)了……
“你別嫌外婆啰嗦。你爸媽都不在了,也沒有爺奶,我不跟你嘮叨,誰還跟你說這些?外婆知道你硬氣,可女人硬氣也不能不找男人吧!你要是遇到好,也要抓住機會?!?p> 蘭莛歘沉默了一會,搖頭小聲說:“他以后住農(nóng)村的……”
她外婆一聽,就嗔她:“你還嫌棄農(nóng)村人。你自己才出去幾天?腳丫子的妮還沒洗干凈呢?!?p> “我沒有?!碧m莛歘搖頭說?!安皇窍訔墶褪撬谵r(nóng)村,我在華亭,隔著幾百公里呢……”
明知道不會沒好結果……她能怎么辦?
“你啊……偉人都說過,辦法總比問題多。”她外婆搖頭嘆氣。“要說你聰明,是真聰明??捎袝r候你怎么有這么傻呢?”
她反問:“都說兩個人在一起就要彼此遷就。你沒想過遷就,也肯定他一定不會遷就。”
遷就?
蘭莛歘實在不知道幾百公里的距離,要怎么遷就才能靠得近。
或許……封燊有辦法?
封燊有什么辦法?
他什么辦法都沒有。他沒辦法分辨酒是不是真的好。
他見到酒廠的主人,一個已經(jīng)六十七歲的瘦小老頭兒。
老頭兒不茍言笑,聽說他要想看看自家酒廠的實力。二話不說,就帶著他來到酒窖。
開了一壇酒,打了一小杯出來:“這批酒是我們剛調(diào)兌的。你嘗嘗?!?p> 封燊結果小酒杯。
抿了一小口,他眼前一亮。
這酒很柔,半點也不辣喉,而且是濃香型酒,入口后酒香沖鼻,入喉順滑,胸腹為之一暖。
這酒……
“楚廠長,這酒是多少度的?”
楚老頭兒取來一個大量筒,和一個酒精計,現(xiàn)場量給他看:“49.5的樣子。”
封燊連連點頭:“怪不得下肚后,整個肚子都暖了?!?p> 于老頭笑著說:“要說釀酒技術,老楚是沒得說的。他祖上幾代人就是釀酒大師,后來給國企上班后來。可以說他是從小在就酒了泡大的。這個酒的配方可以說是他家?guī)状说尼劸平?jīng)驗總結試驗出來的?!?p> “確實很好。我這個不懂品酒的人,說不出它具體的好處,就是喝著舒服。”
楚老頭總算露出一點笑意:“喝著舒服就對了。”
封燊不知道這種酒具體有多好,比之那些市面上有名的酒又如何。
但至少比許多釀酒作坊要好得多。
如無意外,這應該就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代工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