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結(jié)束，呂憲華命人送明珠和慕天顏到寢帳休息，自己也打算早點睡覺，明天還要早起指揮攻城事宜。
許緯辰和姜承志倒是毫無倦意，坐在中軍帳里繼續(xù)閑聊。許緯辰說起自己的疑惑，覺得明珠和慕天顏此行十分可疑，但又一下子說不出哪里不對。姜承志說自己也有同感。
過了不多一會兒，忽然有個伙兵進(jìn)來報告，說慕天顏請姜先生過去有話說。
姜承志覺得很奇怪，自己和慕天顏雖然也見過幾次，但沒有什么私交，慕天顏為什么要單獨見自己。
許緯辰便說，不如一起去看看究竟。兩人出了中軍帳，直到慕天顏所住的帳篷。
慕天顏坐在帳篷里，神色緊張，看到二人進(jìn)來，連忙起身相迎。
姜承志便問道：“慕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剛才不方便說，所以現(xiàn)在找我們來？”
“姜先生英明?！蹦教祛亯旱土寺曇粽f道，“我有一樣?xùn)|西，要給姜先生?！?p> 說著，慕天顏從身上取出了一個小鐵盒子，伸手遞給姜承志，又說道：“這是我臨來的時候，索額圖索大人悄悄給我的，說一定要親手交給姜先生?！?p> 姜承志仔細(xì)一看，發(fā)現(xiàn)正是自己當(dāng)時在王京漢城交給索額圖的那個小鐵盒，連忙笑著對慕天顏說道：“辛苦慕大人了，這事明珠不知道吧？”
“明大人不知道，我誰也沒告訴。”慕天顏繼續(xù)壓低嗓音說道。
“好，那就多謝了。日后我們會記得慕大人的好處的?！苯兄菊f完，和許緯辰一起轉(zhuǎn)身出來。
小鐵盒的鑰匙一直放在姜承志貼身帶著的背包里，兩人踩著地上的積雪，三步并做兩步來到姜承志的帳篷里。
在蠟燭下打開小鐵盒，里面是一封信，展開信箋一看，大意是索額圖感覺京城難守，希望率人打開城門引明軍入城，條件是明軍放過索尼家族。
“放過？’索尼罪大滔天，搞得百姓怨聲載道’呢。”姜承志不由得笑了起來。
“哈哈，先別搞笑了。”許緯辰也笑了笑，又正經(jīng)地說道，“索額圖這個想法太大膽，很危險?！?p> “是啊，一旦泄露，他全家都要死?！苯兄军c了點頭。
“他死不死我不管，我是說對我們來說太危險?！?p> “哦？為什么？”
“你想啊，索額圖怎么說都是康熙孝誠皇后赫舍里氏的叔父，太子胤礽的外叔祖，他的命運(yùn)是和康熙緊密捆綁的，沒那么容易背叛。”許緯辰冷靜地分析道。
姜承志連連點頭：“也對啊。我在漢城見過索額圖，人雖然粗魯，但不像是個賣主求榮的人?！?p> “再有。索額圖和慕天顏什么關(guān)系我不清楚，但慕天顏奉了康熙之命來和我們和談，索額圖這么輕易地把如此重要的東西交給他，萬一慕天顏向康熙舉報怎么辦？”
“是啊，你這么一說，這件事更像是康熙策劃好了的一場陰謀。”姜承志也開始有些懷疑，“假如當(dāng)時索額圖一回到京城，就主動向康熙交代了在漢城發(fā)生的事情，連這個小鐵盒子的事情也報告給康熙了，那康熙顯然就可以用這個渠道來誤導(dǎo)我們。如果我們上鉤了，他們或許就會讓索額圖打開城門，放我們進(jìn)去，然后再來個甕中捉鱉。”
“對，所以這事情不能輕易相信慕天顏，更不能相信索額圖?！?p> “那怎么辦？”姜承志問道，“裝聾作啞嗎？還是有什么辦法將計就計？”
“嗯……”許緯辰認(rèn)真想了一會兒，說道，“索額圖不管是真是假，他本人以及家族想活命肯定是真的，捎帶著，他也希望他的侄孫胤礽能夠活下來，甚至保住一定程度的富貴生活。嗯……這樣好了。明天送明珠和慕天顏回去，讓他們帶一封信給康熙，就說我們不接受明珠提出的和談條件，馬上就會攻城，請康熙應(yīng)戰(zhàn)。然后讓慕天顏把小鐵盒子帶回給索額圖，裝上一封信告訴索額圖，我們可以接受康熙投降，并且保證京城里所有人的安全，讓他勸說康熙，派福全再來接洽。如果索額圖把這件事告訴康熙，康熙應(yīng)該就會有所行動的?！?p> “嗯嗯。那就這么辦?！?p> 第二天清早，呂憲華一面下令馮圣、毛玉、祖宏勛等人設(shè)置火炮炮位準(zhǔn)備攻城，一面派人騎了快馬去鄭克臧、劉國軒、馬九玉等處詢問情況。
許緯辰和姜承志送走了明珠和慕天顏，便和呂憲華一起視察陣地。明軍的火炮戰(zhàn)術(shù)水平在西班牙教官的指導(dǎo)之下，又有了進(jìn)步，尤其是這種仰攻城市的陣地戰(zhàn)，歐洲人明顯更富經(jīng)驗。他們通常需要面對的，是比中式城墻更難摧毀的棱堡，因此對火炮陣地的布置非常講究?，F(xiàn)在明軍也基本按照西班牙人的套路來。
不過，許緯辰告訴呂憲華，暫時還是先不要開炮攻城，至少不要使用重炮。因為京城光復(fù)只是旦夕之間的事，這座城市可以看成是已經(jīng)屬于明朝了，那么顯然要盡可能不造成破壞。
中午時分，鄭克臧那邊傳來消息，說已經(jīng)在東直門、朝陽門、廣渠門一線布下了陣勢，請呂憲華、許緯辰、姜承志等人前去商議攻城之事。
呂憲華于是將軍務(wù)交代給馮圣，告訴他嚴(yán)密注視清軍動向，但不要主動發(fā)起進(jìn)攻。然后三人乘坐馬車前往朝陽門外的明軍大營。
坐在車上，許緯辰忽然一拍大腿，對姜承志說道：“我還真是后知后覺，現(xiàn)在才想明白昨天晚上的事情哪里不對?！?p> “哪里不對？快說?！?p> “明珠和慕天顏來找我們，從道理上說就不對。康熙要是真心想議和，他應(yīng)該找誰？”
“啊，我明白了，康熙應(yīng)該派人找鄭克臧議和，他才是招討大將軍。”姜承志恍然大悟。
“是啊。不管我們這里究竟誰在具體負(fù)責(zé)，但名義上要求和也要找招討大將軍，然后再由鄭克臧指定他們和誰談判。直接找我們，豈不是太刻意了。”
“有道理。那就是說，明珠和慕天顏昨天說的話，都是假的，索額圖也已經(jīng)向康熙交代了，整件事都是康熙的劇本。”
“我估計是的。不過無論如何，我們也沒暴露什么機(jī)密信息，看看康熙怎么反應(yīng)再說吧。”許緯辰說著，懊惱地?fù)u了搖頭。
“嘿嘿，看來你是后知后覺，我是不知不覺?！?p> 馬車從永定門外到朝陽門外要走近一個小時，到達(dá)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午時末、未時初。
許緯辰見了鄭克臧，問起當(dāng)日遇襲的事，鄭克臧連連搖頭，說自己一時大意，害得好幾個弟兄喪生，連林玉龍都差點沒命。
姜承志便安慰鄭克臧，說林玉龍現(xiàn)在在傷兵營被妥善照顧，尤其是安排了兩個宮女日夜看護(hù)，應(yīng)該不會有事。鄭克臧嘴上說好，看得出還是很內(nèi)疚。
王鼎招呼大家抓緊時間先吃飯，等劉國軒到了還要召開軍事會議。
劉國軒在京城西側(cè)扎營，過來的路比較長，所以也到得晚了些，小兒子劉德杰和部將趙得勝也跟著一起過來。
從湖廣勞軍來時算，洪誠丘、鄒樹人和劉國軒已經(jīng)一年多未見了，對于其他穿越者來說，有些人甚至好幾年沒見過劉國軒了。再見面時，大家都很驚訝，劉國軒忙于戰(zhàn)事，頭發(fā)已經(jīng)近乎全白，雖然他也只不過五十三歲。劉德杰已經(jīng)是二十出頭的大小伙子了，很有父親當(dāng)年的英武氣質(zhì)。趙得勝雖然在福建投降鄭軍，但是個北方人，早年隨清軍南下，因此對嚴(yán)寒天氣倒也十分適應(yīng)。劉國軒見眾人樣貌如舊，很是疑惑，不過作為一個武人，也沒心思細(xì)究。
眾人寒暄了一番，然后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