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淵明和常鎮(zhèn)業(yè)都是滴酒不沾的人,許緯辰能喝一些酒,但也不貪杯。故此晚宴雖然推杯換盞好不熱鬧,倒也沒有影響三人第二天大早起身。
登基大典之后的第二天,肯定是非常忙碌的,早已擬好的旨意,要一道一道發(fā)下去。
第一道是關于年號的。年號的選定在和平時期有一定的程序,通常是禮部先行擬好幾個候選,呈給即位的皇帝看,皇帝可以選擇其中滿意的,若是全都不滿意,也可以退回去重擬。
早在半個月前,鄭斌就擬送了四個年號候選,分別是“光武”、“中建”、“紹圣”、“復興”,鄭經表示自己沒有意見,請朱慈炤挑選。朱慈炤看過之后,表示并不滿意,退回重擬。毛淵明便問朱慈炤,是否自己有更好的選擇,若是如此,則無謂煩勞鄭斌重擬了。
朱慈炤表示確實如此,父親崇禎皇帝總共有三個孩子活到了甲申國變,其中太子朱慈烺被多爾袞處死,定王朱慈炯和自己失散,下落不明。當初父皇在選定王號的時候,正是天下紛亂之時,故此以“定”和“永”作為二哥朱慈炯和自己的王號,表達了天下永定之意。如今自己登基,為了告慰父皇,也為了紀念二哥,想用“永定”作為年號,聽上去也是好意頭。
毛淵明本來沒有意見,但問了孫廣越之后,發(fā)現(xiàn)事情并不簡單?!坝蓝ā边@個年號,歷史上有人用過,是南陳高祖武皇帝陳霸先,雖然陳霸先也算是一代雄主,口碑頗佳,但在位僅兩年多便去世了,而且陳朝三十年之后即滅于隋朝,用“永定”作為年號,大大的不吉利。
被孫廣越這么一說,毛淵明又只得請朱慈炤重新選擇,朱慈炤卻堅持仍用這兩個字,只不過改成“定永”。毛淵明再和眾人一商量,覺得“定永”這個年號雖然不太上口,但好在沒人用過,而且仔細追究意思還是對的:先求天下大定,再求江山永固。
因此,這第一道詔書就以皇帝名義下發(fā),改元“定永”,以本年時憲歷乙卯年正月初一為定永元年之始,之前三個月內以永歷二十九年紀年的文書全部重新修改,永歷紀年到二十八年為止。
第二道是官員們最關心的,也就是關于新官制的。為了官制厘定的事,軍機處開了好幾次會,還單獨請了楊英、柯平、葛世振等人座談,最后確定暫時恢復南京留都政府建制的方案,并且修改了部分官職的品秩。具體來說,就是把東寧六部升級為南京六部,楊英、鄭斌、柯平、楊賢等四人升任各自部門的“署部務南京X部侍郎”,位階為正三品,六官以下的各部都事被升為正四品郎中——這個級別比明清六部中的正五品郎中要高兩級,主要是為了激勵一下長期忠于大明和鄭經的東寧官員們。
被刻意空缺的是吏部和兵部侍郎。吏官原本由洪磊擔任,許緯辰之前打發(fā)他出任蘇松總制,現(xiàn)在又給他追加了江蘇布政使的頭銜,級別同樣是正三品,但吏官的職位就不了了之。當然,吏部和兵部侍郎空缺絕不是針對洪磊,而是希望將人事和軍事權力控制在軍機處手中,現(xiàn)在軍令由軍機處參謀室掌握,人事權則由政令室掌握,更加有利于集中權力。
之前投降的官員之中,以原浙江巡撫田逢吉的官職最高,不過他的病情雖然有所好轉,但僅僅是性命無虞,要他出來當官效力是沒希望了。田逢吉以下,則是原浙江布政使陳秉直,近一年來在軍機處辦事,大體算得上勤勉,因此仍復浙江布政使原職,但品秩降為正三品。當然,降品秩的是少數(shù),大多數(shù)人都是升品秩的,比如王梁繼續(xù)擔任杭州知府,升為正四品,理由是新官制中省府知府的級別要高于外府知府。
第三道則是送往東寧給陳永華的,晉封陳永華為福建巡撫署理都察院兼東寧總制,為從二品官階,也是所有文官中的最高品秩。同時,還要求陳永華按照新官制上報東寧和金廈兩地官員的名單,由朝廷給予冊封。另外,皇帝登基之后,東寧承天府的名稱就逾制了,要改名為臺灣府,原本在東寧設立的察言司、承宣司等機構即行取締。鄭聰和陳繩武在金廈駐守,詔書里自然不能把他們倆落下,鄭聰加封閩海將軍,仍兼任金廈總制,陳繩武加封福建都指揮使。
還有一道詔書是設立咨議局,也是兌現(xiàn)之前對黃宗羲的承諾。咨議局并不屬于官僚體系,而是隸屬于軍機處,同樣無品無級,由黃宗羲擔任咨議長,萬斯大等人都擔任咨議,并且請黃宗羲作書蘇南浙北各地,邀請隱居的名士投效朝廷。
詔書準備好之后,全部送去給林時對,請他分類下發(fā)。林時對也實授了南京通政司右通政,正四品,之所以不授正三品的通政使,是因為林時對出仕朝廷時間太短,如果和楊英等人品秩相同,恐怕引起鄭氏舊官僚們的不悅。
事情處理完,本以為可以輕松一下,結果朱術桂又找上門來了。
落座奉茶之后,朱術桂言簡意賅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一共三件事:第一,皇帝登基之后,應該冊立皇后,并且選一批秀女,充實后宮;第二,自己是永歷皇帝派到鄭成功這里擔任監(jiān)軍的,如今擁立了新帝之后,自己的監(jiān)軍任命是否還繼續(xù),或者另有安排;第三,現(xiàn)在東寧的大明宗室名位如何安排。
朱術桂說完,許緯辰便笑了,說道:“王爺,冊立皇后的事情已經請禮部的鄭侍郎著手準備了,幾天之后就會進行。至于選秀女,王爺您就是不說,我們也記得,擇日就會辦理,請王爺放心?!?p> “至于第二件事嘛?!泵珳Y明試著組織了一下語言,免得引起朱術桂的不快,“永歷陛下差遣王爺?shù)絿諣斳娗氨O(jiān)軍,那是因為永歷陛下遠在西南,而國姓爺身在福建,難以遙制。如今定永皇帝就在杭州,自然不用煩勞王爺監(jiān)軍了?!?p> 朱術桂聽完點了點頭,表示認同,但沒有說話。
毛淵明輕輕咳嗽了一聲,繼續(xù)說道:“不過,王爺是大明宗室之長,年資輩分最高,待現(xiàn)在東寧的大明宗室登陸之后,還要請王爺出任宗人府宗令?!?p> 朱術桂這次看來是有些滿意,輕輕點了幾下頭,說道:“宗人府宗令自成祖朝以來,虛設久矣,宗藩事務一向荒疏。若是重設宗人府,老夫倒愿意為宗室子孫重新立一下規(guī)矩?!?p> 許緯辰見朱術桂臉上神色轉為輕松,便繼續(xù)說道:“王爺,關于在東寧的大明宗室,我們商議過,覺得暫時維持現(xiàn)狀為好。一來,戰(zhàn)事才開始不久,敵軍就在二百里遠處,讓他們都來杭州怕是不太安全,二來,福建還在耿精忠的手里,東寧的大明宗室要是全都走了,別人會以為朝廷要棄守東寧,只怕是人心浮動?!?p> “嗯,兩位說的自然是有理,只是有一件事,老夫還是覺得似乎應該早日辦理?!?p> “王爺請講。”
“魯王世子弘桓已經十三歲了,之前因為沒有皇帝下詔,故此不能繼承魯王的爵位,現(xiàn)如今既然皇上已然登基……”朱術桂說著停了下來,看著毛淵明。
“……”毛淵明也沒有表態(tài),扭頭看了一眼許緯辰。
許緯辰想了想,說道:“王爺,此事您既然提起,我們自會掛在心上,過一陣子就會有旨意,您不如回府靜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