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偙钦返拇髥T，不過定?？偙瞄T的規(guī)模卻比七品官的縣衙還略小一些。衙門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馮圣的兵控制了，書辦們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呆在書房里。
項紹寬把朱萬化案頭的文書都找了出來，粗略翻看了一遍，基本上全都是總督李之芳和提督塞白理的咨文，詢問定海和寧波地方守御的情況，催促征兵征糧。中間還夾著兩份，是紹興知府許宏勛的行文，報告紹興府下屬各縣的反亂情況，請求朱萬化派兵支援。
看起來，目前確實是耿精忠兵鋒最盛的時候，以浙江一省之力顯得十分支拙。而從雞籠躍進定海這個戰(zhàn)略構(gòu)想，雖然多少有些冒險，卻是正確的戰(zhàn)略，趁著這個浙江獨力難支、康親王杰書大軍尚未到來之際，爭奪浙北富庶地區(qū)，既能夠壯大自己，又可以削弱清軍。
項紹寬在公案后坐下，稍微捋了捋思路，命人把朱萬化帶上來。
之前在定海樓前，項紹寬已經(jīng)見過朱萬化一眼，現(xiàn)在朱萬化已經(jīng)被松了綁，直直地站在公案前，比在街上看見時要神氣了不少。
“朱總兵，你是哪里的人？什么出身？”項紹寬說話的聲音也很低沉，但是非常有力。
“哼！我還想要問你呢。你是哪里的人，受何人指使，竟敢稱兵作亂進攻定海？！”朱萬化雖然頭發(fā)花白，說話卻中氣十足，頗有些老當(dāng)益壯的感覺。
項紹寬看著朱萬化，繼續(xù)低沉地說道：“哦，告訴你個明白，我們是大明延平郡王的大軍，前來收復(fù)中原大好河山了?！?p> “哈哈哈哈，大明延平郡王？海賊鄭錦吧？就是海賊鄭森的兒子？當(dāng)年鄭森攻打定海，偷襲江寧，也說是要收復(fù)中原，結(jié)果如何？我大清鐵桶江山，賊人不過是癡心妄想?！?p> 朱萬化可能覺得，他這一段話會刺激項紹寬發(fā)怒，但項紹寬完全沒有，實際上穿越者當(dāng)然不會在乎他怎么罵鄭家父子。所以項紹寬依舊不緊不慢地又問道：“我問你是哪里人，什么出身，這都不敢回答嗎？”
“有什么不敢的？我朱萬化家住遼東，漢軍鑲藍旗參領(lǐng)出身。我大清八旗入關(guān)，橫掃天下，我朱某人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的?！敝烊f化瞪著眼，激烈地說道。
項紹寬見朱萬化如此態(tài)度，不禁有些憤怒，臉上一黑，說道：“所以你確實是滿人的包衣奴才，身為漢人，卻把替滿人屠殺百姓說成汗馬功勞？”
“我大清江山得自……”
“得自李闖，古來得天下之正未有如我朝者……”朱萬化一句話沒說完，被項紹寬直接給打斷了，“滿人的這些陳詞濫調(diào)，你以為我沒聽過嗎？”
“知道就好?！敝烊f化于是哼了聲，把臉轉(zhuǎn)了過去，不再看項紹寬。
“好，有種，那就是一心求死了。”項紹寬說著，招呼警衛(wèi)道，“把朱萬化帶下去看押，稍后處斬。”
“哈哈，你以為我怕死嗎？！”朱萬化說完，也不等警衛(wèi)過來拉扯，自己向外走去。
縣衙里面，一下子變得非常熱鬧，姜承志和一班東寧的官員都到齊了。椅子不夠多，許緯辰干脆讓鄭克臧在公案后面上座，其他人就在大堂里站著商量事。
許緯辰先把之前的情況為眾人介紹了一下，然后請大家商討縣里事務(wù)的處理。早在雞籠出發(fā)之前，軍機處政令室就已經(jīng)開會商定，等攻克了定?？h，由陳廷章署理定?？h事?，F(xiàn)在閻達禹投降效力，教諭、典史等官吏都愿意跟隨，等于縣府班子完整，立即可以開始工作。
楊英于是提出，讓閻達禹陪著陳廷章馬上到隔壁的糧署核對數(shù)目，盡快掌握全縣的戶籍和錢糧情況，“另外，請洪暄大人到街面上巡查，安撫百姓?！?p> “嗯，楊大人所言極是，這兩件都是急務(wù)?！痹S緯辰說完，一面讓人帶陳廷章去見閻達禹，馬上核查賬目，一面又讓人準備儀仗，稍后請洪暄帶人去安撫民眾。
“許先生，以你看來，這定?？h令聶士貞該當(dāng)如何處置？”問這個問題的是吏官洪磊，處分官員是他的職分所在。
許緯辰對洪磊印象一般，或者說所有的穿越者對洪磊都不太感冒，因為他在鄭經(jīng)與毛淵明盟誓的儀式上公然表示反對。不過既然他是勛臣洪旭的兒子，無論如何也只能遷就，于是認真地答道：“這個聶士貞還有些麻煩。他是順治年間的進士，自認天子門生，不愿投降。”
“看來，還是個有節(jié)操的讀書人?！睏钣⒄f道，臉上倒有些欽佩的神情。
“嗯，他還說愿意以死殉國。我只能勸他說，他家中老母尚在，不可自絕了孝道，他猶豫半天這才作罷。”
“忠臣孝子，其節(jié)可嘉?！焙槔诼牭竭@里，出聲夸了一句，在場的其他人也紛紛稱是。
許緯辰點點頭，繼續(xù)說道：“是啊，忠臣孝子，不該輕言棄世。后來我勸他，既然他是湖北人，外面兵荒馬亂的，放了他一時也回不去，不如暫時在我們這里效力，哪天能安全回去了，我就放他走。”
“那聶士貞如何回答？”
“他又猶豫了半天，最后還是同意了?！?p> “許先生打算怎樣安排聶士貞？”
“聶士貞雖然只是個七品縣令，卻是進士出身。而且，順治年的進士，到放這一任縣令，中間起碼是十年候缺，在六部之間輾轉(zhuǎn)觀政多年了，所以此人想必是有些才干的。”許緯辰說到這里停了一下，看眾人都專注地在聽，便接著說道，“如今行軍打仗，攻城略地，戶部要負責(zé)籌算錢糧，又要掌握新獲郡縣的戶籍，事務(wù)最為繁重。因此我想，讓聶士貞到楊戶部那里，做個戶都事，協(xié)助楊大人處理事務(wù)。楊大人你看可好？”
楊英在東寧官員之中，與“毛利國人”相識最早，態(tài)度也最為親和，現(xiàn)在許緯辰柔聲細語地問他意見，便毫不猶豫地答道：“許先生所慮甚為恰當(dāng)，老夫正憂心事務(wù)繁忙無人分擔(dān)，若是這個聶士貞果然能辦事，自然是最好不過?！?p> “那就這么定了，稍后讓聶士貞到楊大人那里聆訓(xùn)，請楊大人指派事務(wù)?！痹S緯辰見楊英同意了，自然很滿意，又說道，“對了，我許了他將來可以回鄉(xiāng)，所以暫時不逼他剪辮，諸位若是見了他，都請包涵一下?！?p> “許先生這是何意？”洪磊一皺眉頭，顯然是有些不滿意，“滿人要百姓薙發(fā)易服，就是要變異華夏，是華夷大防的關(guān)鍵所在，既然光復(fù)了定海，百姓都要剪辮維新，憑什么區(qū)區(qū)一個聶士貞可以例外？”
“洪吏部，以柯某愚見，此事是個權(quán)宜之計，畢竟我軍才止恢復(fù)一個縣城，人心未孚，若是法度嚴苛，反而失了人望?！?p> 華夷大防是個很難糾纏的理論話題，大明之亡本身就受到了在這個問題上扯皮的影響，顯然是一兩句話說不清楚的。許緯辰見柯平支持自己，連忙順勢說道：“是啊，柯刑部所言極是，為今之計以收攏人心為要，只要日后我軍克復(fù)中原，還有誰會不剪辮嗎？”
洪磊雖然對這個說法并不滿意，但是既然柯平表態(tài)了，其他人也沒有反對，只好作罷。
事情安排好了，許緯辰就請官員們暫時在縣衙休息，自己準備去總兵衙門與項紹寬等人回合。剛剛抬腳向外走，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連忙喊道：“錫韓，你過來一下?！?p> 馮錫韓是馮錫范的三弟，年齡比馮錫范要小很多，不過二十歲剛出頭，早些年在家中讀書，此次出征之前，在許緯辰的一力要求之下，到軍機處政令室擔(dān)任舍人。
“許委員有何吩咐？”馮錫韓緊趕幾步，來到許緯辰的面前。
“你去找一下本縣教諭，問他要本縣舉人、生員的名錄，拿來我看?！?p> “是?！瘪T錫韓答應(yīng)一聲，轉(zhuǎn)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