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又駛動了沒幾步停下來。
“到了。”嵇康淡淡地開口,“要我送你到門口嗎?”
曹珉渾身不自在地謝絕,“不用,不用,我自己走。”
她起身下了馬車,往府里跑?;氐届`苔院,一眼就看見了書桌上明晃晃的玉牌。
原來他沒有收回。
只是她今日丟在家里。
她決定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當初哥哥們商議送她去太學,用意明顯,孤男寡女一墻之隔,時間久了,難免會出現(xiàn)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比如看星星,看月亮,談論詩詞歌賦,交流琴棋書畫,亦或換個衣裳被撞見、洗個花瓣澡被發(fā)現(xiàn)。
然,大失所望的是,一直到放假,都沒有什么進展。
他們這個妹妹,在太學逍遙得忘記了自己是個女郎,還不懂若即若離,天真地把”曹縱”表演得入木三分,以至于在太學稀里糊涂地學習數(shù)月,眼看放假了,只能自己主動公開身份,斗雞摸狗的本事倒是出乎意料地突飛猛進。
真是福兮禍之所倚。
太學期末考在即,曹珉不用去上課了,但每日依舊改不了習慣,女扮男裝跑到街上沾花惹草,而且這種不好的習慣也傳染給了近日同樣放假的小表妹身上。
阿難每日跟著她去茶館聽書。
近日,謫仙錦囊妙計智取西蜀之事占據了洛陽街頭各大八卦頭條。
阿難聽入了神,不知不覺中,對嵇康的崇拜,跟她當初一個死樣。
路上,阿難不停地問謫仙的故事。
她這個“過來人”,眉飛色舞地把之前聽到的故事,用“過來人”波瀾不驚的語氣,一五一十地轉述給阿難,然后看著阿難像當初的她一樣,笑瞇了眼。
曹珉汗顏,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她義不容辭地從嵇康身高七尺八寸,玉山之姿,聊到嵇康好穿白袍,再聊到三千太學生對他的崇拜。接著她喜滋滋地說,嵇康寫得一手好字,他有一支天下獨一無二的狼毫,他會用這支獨一無二的狼毫寫著作,寫詩,還用來抄經呢……
阿難聽了半日,好奇地問:“阿珉姐姐,你是不是用詞不當?我聽父親大人說,‘獨一無二’是形容著作的。父親大人討母親大人歡心時,便會說,‘我為你寫下這首獨一無二的詩,你就消消氣嘛’,母親大人看過詩作后,就轉怒為喜了。父親還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晌依溲矍浦髅魇寝咭豢趟迫?,坐一時如半夏?!?p> 曹珉撲哧笑出聲來,找了一家有品味的竹館,要了兩碗面,坐在包廂里,好巧不巧,這館子正是嵇康閑著無事時置辦的,平日他常和鳳凰鬧中取靜,在此下棋。
此刻就坐在包廂隔壁。
此刻,曹珉正佯裝鎮(zhèn)定地問阿難,“聽說你《詩經》學得不錯。那我考考你,你可知‘獨一無二’是什么意思?”
阿難瑟瑟發(fā)抖,“阿珉姐姐,我那么辛苦才通過課業(yè)考試,你就不要刁難我了。我聽母親說,謫仙叔叔,天天考你題目,你也答不上來,那種尷尬我能理解哈。”
曹珉回憶過去,打了個哆嗦:“他出的題,你想都想不到,很變態(tài)的。我們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嘛?!?p> 阿難想起未來,也跟著打了個哆嗦:“母親說,我長大后,就送到太學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