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黑洞洞的炮口出現(xiàn)在馬括的視野里時,他是想罵娘的,狗日的單子盧急眼了,竟然把隨營攜帶的子母炮拉來了兩門!
馬括不敢戀戰(zhàn),在發(fā)現(xiàn)單子盧帶人把炮口對準(zhǔn)他們的時候,就停止了前進(jìn)的步伐,從腰間小袋子里摸出火折子和信號彈,點燃發(fā)射后就且戰(zhàn)且退了。
不過即便如此,他心里也還是慌得不輕,子母炮射速很快,他現(xiàn)在深入官軍大營,想退出去還有一段路程要走,貿(mào)然轉(zhuǎn)身撤退斷不可取,那只會把后背留給敵人,成為一個個活靶子。
瞅著單子盧指揮手下炮手裝填彈藥,而先前已經(jīng)被馬括擊潰的官兵再次聚集在單子盧左右,并且貌似重整了士氣,也正給火槍裝填著彈藥,看那樣子,怕是等會走的慢了,他這幾十號人得全搭在這里。
“嗖嗖嗖?。?!”
最后一波弩箭射出,馬括趁著官兵躲避箭矢的這點空當(dāng),撒丫子就狂奔起來。
按理來說不論何時何地主將都不能像他這樣不顧手下士兵逃跑,只不過馬括很相信這些士兵,而且他有夜色作為掩護(hù),就算被打散了建制失去戰(zhàn)斗力,量他單子盧也不敢派兵追來。
身后官兵雜亂的聲音傳來,馬括空著雙手胸膛飛快起伏,按照來時的記憶用盡全力朝官兵大營外跑去,那速度,簡直沒誰了。
“嘭!”
身后猛然炸起一聲巨響,馬括早就有了條件反射,一個前趴,貼在了地面上,捂住腦袋的同時,回頭瞄了一眼。
搖曳的篝火勉強讓他能夠看到單子盧那里的情況,一團(tuán)硝煙彌漫開來,子母炮是響了,但是沒有發(fā)射出來。
“嘿!啞火了!”
馬括哈哈笑道,沒笑兩聲他就噌的跳起來,繼續(xù)狂奔了。
“砰砰砰!”
這次是來真貨了,而且槍聲震耳欲聾,聽起來絲毫不比子母炮差上多少。
一個個彈丸從馬括身邊,頭頂掠過,背后地上驟然炸起一片飛土,馬括咽了口唾沫,感嘆自己真是幸運,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這是官兵的抬槍,簡單來說就是大號的火槍,比普通的火繩槍更大更長,當(dāng)然也更重,后坐力也不是一個人能承擔(dān)的,所以使用起來需要兩個人一起。
這種抬槍,是綠營除威遠(yuǎn)炮和子母炮之外,威力最大的火器了。
先前被馬括一陣亂沖,把官兵的士氣沖散了,再加上單子盧這個主將不在,所以都沒人想到去把抬槍拿過來。
現(xiàn)在一陣抬槍射擊,馬括這邊頓時慘叫著倒下了好幾個兄弟,剩余的士兵也加快了步伐,子母炮還沒發(fā)射呢,晚一點死的就可能是自己了。
“他娘的!兵庫里都是一群吃干飯的嗎?!”
單子盧額頭青筋暴起,一拳錘在了滾燙發(fā)熱但啞火的子母炮上,他一把拽開守在炮后慌亂到不知所措的炮手,親自操持。
“日你娘,賊兵的武器竟然比官兵還好,這他娘的是個什么世道!”
一邊熟練地?fù)Q掉子炮,一邊罵娘,單子盧憋著通紅的眼珠子挪動炮身,對準(zhǔn)正不斷隱入黑暗中的馬括所部。
“給老子去死吧!”
一聲來自黝黑炮筒內(nèi)的咆哮響徹夜空,火光在單子盧眼前乍起,他雙目瞪圓,臉上帶著癲狂詭異的笑容,直視遠(yuǎn)處的個個身影。
炮聲震顫,已經(jīng)跑到離單子盧大約兩百米的馬括身子一抖,急忙撲到在地,他反應(yīng)已經(jīng)是迅速無比了,但仍然感覺背后像是被一把刀子戳了一樣,疼痛瞬間沖上腦門。
在他左右手不遠(yuǎn)的地方,隨馬括一起撤退的第一排士兵亦有不少悶哼倒地,馬括摸了摸背后的傷口,入手就感到一片血肉模糊,石子鐵子混作一團(tuán)滲入背部,將背后的一層皮甲打的稀爛,皮甲碎屑石子粉末等都附著在傷口上,一碰就是鉆心的疼。
強咬著牙,馬括掙扎起身,頭也不回地朝大洪山方向奔去,子母炮射速很快,這一炮過后下一炮打來的時間不會超過半分鐘!
一炮又一炮,單子盧也不管馬括跑沒跑,強硬命令手下一直炮擊,不得停止,而在另一邊正門處,原本不停放箭騷擾牽制官兵的賊兵,現(xiàn)在也沒了蹤影,官兵大營內(nèi)除了兩門子母炮在不停的輪流轟擊之外,已經(jīng)是陷入了死寂。
當(dāng)然,這是排除掉那些受傷官兵的哀嚎。
兩門子母炮連著轟了幾十次,炮管都燒的通紅沒法再轟時,才停下。
單子盧親自帶隊,抄刀挎槍越過已經(jīng)倒伏失去作用的木垛,前去檢查戰(zhàn)果,他臉上透著有些變態(tài)的紅光,在這種強度的炮擊之下,任你馬括再勇猛也休想活命。
抱著這樣想法的單子盧最終還是失望了,他蹲在地上,檢查著一個已經(jīng)斃命的馬括部士兵時,手都是微顫的。
“鐵甲,鐵甲...賊兵有如此犀利武器甲胄,這是要造反啊!”
他目光在尸體胸前罩著的鐵甲上久久停留,移到后腦時,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面容驚駭異常,臂膀上的雞皮疙瘩瞬間都起來了。
“果,果真是反賊,竟然連辮子都剪了,大,大逆不道!”
單子盧都是如此,隨單子盧一同出營的綠營兵也是一陣騷動,煌煌太平盛世冒出一股兇猛些的土匪不算什么,可要是有一支作戰(zhàn)兇猛又器械犀利還剪了辮子的反賊,可就不是小事了,這是能上達(dá)天聽的謀反!
不得不承認(rèn),單子盧現(xiàn)在很慌,他被朱朝先隊伍的戰(zhàn)斗力驚詫到了,還被剪了辮子的朱賊嚇了不輕。
退回大營后不久,打掃戰(zhàn)場的親兵回來了。
“大人,攏共只找到了二十多具賊兵的尸首,另有十余個受傷的被抓住了...”
“我部傷亡呢?”
“這個...鎮(zhèn)標(biāo)綠營死者一百一十三,傷者八十七人?!?p> 單子盧喉頭上下聳動著,這可怕的交換比讓他心頭在止不住的滴血,隨他自溪河集南下定遠(yuǎn)的綠營兵一共也沒千人,這還是加上廬鳳觀察自帶的幾十親兵呢。
只此一戰(zhàn),自己所部就傷亡五分之一,如果不是自己壓陣,再是防守作戰(zhàn),怕是這上千綠營都能被馬括一個夜襲直接給打散!
而就算現(xiàn)在勉強守住馬括的進(jìn)攻,單子盧也能明顯的感覺到營中空氣中充斥著的頹廢氣息,太慘烈了!
鳳陽綠營久未經(jīng)戰(zhàn)陣,上至他這種一軍主將下至底層士卒都對行軍打仗很是陌生,平日里干的最多的事情也就是清一清淮河上的水賊,敲打敲打不聽話的土匪。
現(xiàn)在突然間和這么強悍的反賊交戰(zhàn),又落得這么可怖的戰(zhàn)果,單子盧只覺得如坐針氈,怕下一秒就控制不住部下士卒,被他們逃散回鳳陽了。
“大人,觀察使大人要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