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如何,陳胖子并不知道。
只因他被帶走了。
就在廝殺開始時,肖皓雪趁亂帶著他跑了,往那錦衣華服離開的方向。
走得很急。
陳胖子道:“我們這是去干嘛?”
肖皓雪擔憂道:“救柔柔?!?p> 陳胖子奇怪道:“嗯?柔柔?”
肖皓雪道:“柔柔就在那個大袋子里。”
陳胖子問道:“你怎么知道?”
肖皓雪道:“耳朵聽到的。”
陳胖子苦笑,摸了摸鼻子,道:“要不我們先在這歇息,明天再去吧。天都黑了,路也瞧不清?!?p> 天暗了,星稀,月微亮,被枝葉遮擋,林間里的路確實瞧不清了。
不過肖皓雪還是擔憂道:“再趕一會兒,前面有個小鎮(zhèn),他們也許會在那歇息?!?p> 陳胖子只能苦笑,緊跟在她身后,往小鎮(zhèn)的方向跑去。
到了小鎮(zhèn),二人住宿到了來??蜅?。
“咚——咚,咚!”
陳胖子進房時,窗外的街上正傳來了打更聲,一慢兩快。
更夫喊著:“平安無事?!?p> 夜已三更,很靜。
就在他準備喝口水上床休息時,忽地聽到了“砰”的一聲。
似乎是破窗聲。
接著便聽到隔壁有人喝道:“誰?”
陳胖子好奇,輕手輕腳地來到墻邊,靜靜地聽著。
“送花的?!?p> 語氣冷淡,聲音分不清男女。
“砰,嗆,砰,撲……”
忽地便又聽到隔壁傳出打斗聲,很激烈,東西似乎也摔了不少,最后似乎有人吐血了。
“你想怎樣?”
男子的聲音,有些虛弱,卻依舊帶著傲氣。
“送花。”
“你可知我是誰?”
“白公子屬下十二蝶使,‘黑蝶刀使’獨孤傲?!?p> “你既已知道,還敢來?”
“我只是來送個花而已?!?p> “我若不收呢?”
“為什么你們都不愿收呢,明明這些花都挺適合你們的。你看,這傲骨寒梅,不就很合你的傲氣么?!?p> 對話到這突然間便沉默了……
直到過了一陣,陳胖子才重新聽到那男人的聲音,帶著驚訝。
“你,你是血花組織的人?”
“按你們的說法,算是吧?!?p> “你敢殺我?”
“為何不敢?”
“難道你們如今竟已自大到連‘北秦南白’都不放在眼里了?”
“知道我為什么還沒下手嗎?”
“是因為我在么?”
陳胖子忽地“啊”了一聲,因為這是肖皓雪的聲音。
——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隔壁?
——聽聲音應該是在門外。
接著便聽到了“吱”的開門聲。
隨即又聽到“額”的短促聲,之后又是“砰”的一聲。
“花你可以收了?!狈植磺迥信?,淡淡的聲音傳出,“死人可拒絕不了。”
又聽肖皓雪道:“閣下下手未免太過殘忍了些?!?p> “怕你阻止,只好趁你沒反應過來,先下手了。”聲音雖依舊分不清男女,但語氣似乎已溫和了些許。
肖皓雪淡淡問道:“閣下認識我?”
“還是先說說你為什么會在這吧?”
肖皓雪卻反問道:“你方才說的‘白公子’是哪位白公子?”
“就是你知道的那個白公子,呵!”
陳胖子似乎聽出了諷刺。
肖皓雪似乎有些不相信,又淡淡問道:“‘美人未逢玉枝,不解人間情癡’的白玉枝白公子?”
“怎么?你也信這話?”
肖皓雪道:“我只是不信這人會他的手下,會是那‘黑蝶刀使’獨孤傲?!?p> 聲音傳到陳胖子耳朵里,依舊是冷冷淡淡的。
“但事實他就是?!?p> 肖皓雪問道:“你可知他做了什么?”
“他做什么都不奇怪?!?p> “他與那‘遼東四獸’為伍,劫走了莫家寨寨主的千金,企圖挑起段恩怨段大俠的段家莊與莫家寨火拼,而他們好收漁翁之利。”
陳胖子雖聽了許久,卻聽得云里霧里的,聽不明白,只是當聽到那“遼東四獸”時,他才隱約覺得應該是那金、紅、烏、藍四人。
——哦,對了,隔壁那“黑刀蝶使”應該就是那個拿彎刀的黑衣人了。
——原來他們劫走柔柔是為了這個。
——可她又是怎么知道這些的?
——是了,一定是她內力好,耳力也好,下山時從那“烏哥”、“藍妹”的說話里聽來的。
此時只聽那道分不清男女的聲音又傳了出來:“原來你是為了那小女孩而來的?!?p> 肖皓雪有些急了,問道:“你知道柔柔?她在哪?”
語氣似乎也冷了幾分。
“明早到鎮(zhèn)上的‘煙柳樓’去接她吧?!?p> 話音剛落,陳胖子便聽到了“叮叮叮?!钡穆曇?。
隨即便見窗外一道黑影掠過。
“砰!”地一聲,窗門被打開了,飛進來的不是人,而是一朵花,落在了窗前地上……
陳胖子急忙跑到窗口。
只見不遠處那黑影正踏著瓦片,躍下街頭。
接著一道素色倩影緊跟其后。
黑影轉過街口。
素色倩影也轉過街口。
黑影躍上屋脊。
素色倩影也躍上屋脊。
黑影踏著夜色,落瓦無聲。
素色倩影緊跟其后,依舊落瓦無聲。
黑影回頭揮手。
素色倩影順勢挽起劍花。
“叮叮叮叮!”
月色下,閃著細細光輝的物件,向著四處散開。
似乎是銀針之類的物件。
黑影已再次躍下街頭,消失在陳胖子眼里。
素色倩影依舊緊跟其后,躍下街頭,消失不見……
陳胖子站在窗口,望著二人消失的方向,在那不遠處,孤月恰好掛著,發(fā)出淡淡的銀色光輝……
陳胖子摸鼻苦笑……
“女人果然都喜歡拋棄人?!?p> “走吧走吧,都走了,我也得趕緊走咯,不然明早沒錢結賬就走不了咯?!?p> 他苦笑著自言自語。
“大門肯定是不能走的了,那就爬窗偷溜吧?!?p> 他摸著鼻子,搖頭苦笑。
他在二樓,他不會武功,他要怎么偷溜?
他只有苦笑,只能苦笑。
“啊……”
就在這時,隔壁門口傳來了一聲驚叫。
陳胖子出門一看,是店小二。
他就站在隔壁門口,門開著,而他臉上蒼白無血,身體一動不動。
這時那些被店小二的驚叫聲嚇到的客人,也陸陸續(xù)續(xù)地出來了。
陳胖子雖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還是問道:“小二哥,怎么了?”
店小二脖子僵硬地轉了轉,僵硬地看著他,僵硬地說道:“死,死,死人!”
眾人一聽,有的趕緊喊道:“快去報案,快去報案?!?p> 有的急忙嚇得關門回房。
有的卻是來到門口一看究竟。
然后那些看到的人,有的又驚叫了起來,接著便又驚醒了許許多多的其他客人。
頓時間,整個客棧便出現了些許慌亂,店小二也在掌柜的吩咐下,跑去衙門報案了。
陳胖子沒去看究竟,他只想趁亂逃走,而在路過隔壁門口時,他還是忍不住好奇,往里面望了一眼。
因為還圍著其他人,所以他沒看清,只看見了一個黑衣人,一攤血,一把彎刀,還有幾片紅色的花瓣。
血染花紅花銜衣!
他嚇了一跳,但也還是趁亂逃了出來。
走在夜里的小巷,四下寂靜。
累了,漫步走著。
“其實倒不怎么怕,因為見多了,也因為不是自己?!?p> 他望著夜空。
孤月掛在半空,散發(fā)著淡淡銀光。
眼前的路卻是暗的,因為路窄。
巷的盡頭倒有著月華,白白的,挺好看。
笑著,苦笑著,摸著鼻子。
黑暗圍繞著,遠方有光,在這路的盡頭。
向前走去,向那白色的月華走去。
黑暗里,窸窸窣窣,應是鼠蟲。
入鼻的,是臭味。
難聞,卻也已習慣。
望著天上那孤月,孤月卻已不見。
同是孤獨,為何不肯相伴?
既不肯相伴,又為何要曾相見?
笑著,苦笑著,摸著鼻子。
孤月不肯相見,人又能如何?
無可奈何!
“浪子欲與孤月伴,孤月不屑落拓看?!?p> “呵呵!”
笑著,苦笑著,摸著鼻子。
月華就在不遠處,那是光的地方。
走著,笑著走去。
不欲相見,我偏要見!
他疾奔而去……
月華就在眼前,一步之遙。
有月華的地方總能見得到月。
他將腳邁了出去……
然而……
“既然不肯相見,我又何必硬要相見呢?”
黯然的低語,伴隨著苦笑。
于是他收回了已經邁出但卻還未落下的腳,回到了陰暗處,靠著墻坐下,望著夜里的天。
不見孤月!
“這究竟是什么呢?心里總是空空的,一直都如此?!?p> 陰暗的窄巷里傳出了一道道伴隨著苦笑的話語。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這很難受,我很不開心。”
“很不開心,真的很不開心,呵!”
“人活著究竟是為什么呢?”
“我又為什么活著呢?”
“死?可是我怕啊,呵呵!”
苦笑,只有苦笑,只能苦笑。
“呵呵!血花組織的人也會怕死嗎?”忽地一道不屑的聲音傳出。
陳胖子循聲望去,只見方才他未踏足的月光下,站著兩名捕快,一高一矮……
陳胖子站了起來,苦笑問道:“你們以為我是血花組織的人?”
高捕快笑道:“難道不是嗎?!?p> 陳述又篤定的語氣。
陳胖子苦笑道:“我說不是有用嗎?”
高捕快輕笑道:“你可以試試?!?p> 陳胖子苦笑道:“我不是……”
“啪!”
他還沒說完便被高捕快摑了一巴掌。
“血花……”
“啪!”
又是一巴掌。
“組織……”
“啪!”
高捕快笑道:“還試不試?”
陳胖子嘴角已溢出血,咬著牙,臉上卻依舊苦笑著,用力喊了出來:“我不是……”
“啪!”
“血花組織……”
“啪!”
“的人?!?p> 說到這時,這窄巷都已回蕩著他的聲音……
“啪!”
被打到這時,他嘴里已滿是血。
矮捕快道:“別玩了,趕緊將他抓去衙門,我們也好快點交差?!?p> 高捕快點頭,對著陳胖子笑道:“是你小子自己走,還是要大爺們將你拖走?”
陳胖子嘴里發(fā)疼,苦笑道:“呵呵!你們這些當官的啊,真的是……”
矮捕快走過來一腳踹在他小腿上。
陳胖子“啊”的一聲,單膝下跪。
矮捕快板著臉,冷冷道:“你個殘廢,懂什么?”
高捕快伸出手掌,道:“你走不走?”
陳胖子抬頭,望著他們,苦笑道:“走,走,這就走,不然待會得被你們打死,我可怕死得緊?!?p> 說完便起身,跟著他們一起走了。
陳胖子想不通為什么這次這些當官的會給他安個“血花組織”的名頭。
于是他便試探性地問道:“你們?yōu)槭裁匆o我安個‘血花組織’的名頭?”
高捕快笑道:“不,你便是今晚在‘來??蜅!靼傅摹ńM織’之人。是我兄弟兩歷盡千辛萬苦,方才將你這殺人兇手緝拿歸案的?!?p> 說到這時,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對著矮捕快道:“差點忘了,兄弟,看來這次又得得罪了”
矮捕快看了他一眼,道:“真要?”
高捕快笑道:“畢竟這次可不比以前,以前大人們命我們抓的只是些小賊,我們當然隨便抓個替死鬼敷衍過去就行了??蛇@次是‘血花組織’的人在作案,聽說他們的惡名如今都已傳到朝堂之上了。所以我們總得逼真一點吧?我先打你幾拳,然后你踢我?guī)啄_,我們得整點傷出來,這樣也好證明我們兄弟的不容易,而且,更重要的是……”
矮捕快淡淡道:“是什么?”
高捕快靠到矮捕快身邊,笑著低聲道:“更重要的是,還能證明他‘血花組織’的人雖然兇殘,可卻也非我兄弟的對手?!?p> 矮捕快道:“這也不過是多了個名聲,能有什么用?”
高捕快笑道:“兄弟,這你就不懂了吧,名聲這玩意兒,可是個好東西啊?!?p> 矮捕快嗤笑道:“嗤!你倒說說看?!?p> 高捕快道:“往大了說,秦大俠不就是個最好不過的例子嗎?如今誰不知他名號,誰不對他敬佩?有時我會想,如今的他也許會比皇上還要更加地令人信服?!?p> 聽到這,陳胖子內心又著實好奇了起來,這“秦大俠”難道真有那般厲害,竟能跟皇上相提并論?
只聽那矮捕快道:“秦大俠那是真名聲,是他多年來行俠仗義、除惡揚善、保家衛(wèi)國得來的,豈是我們這兩個小人能比的?”
陳胖子聽得出,他是真的很佩服那“秦大俠”,而且似乎還有點看不起他們自己。
高捕快笑道:“很好,既然兄弟你也知道我們是小人,那就好辦了?!?p> 矮捕快問道:“什么?”
高捕快望了望四周,表情很是隱秘、警惕。
然后他看向陳胖子,沉聲道:“你去前面那條街等我們,別想跑,也別想偷聽,大爺得拿你交差,暫時還不想殺你??扇羰悄闩芰?,或者偷聽到什么,我一定先殺了你?!?p> 陳胖子摸著鼻子,苦笑著,只有苦笑,只能苦笑。
他獨自向前面走去。
夜深了,四下只有窸窸窣窣聲。
他轉了個彎,依言站在街口。
抬頭,孤月倒是和他相見了。
“呵呵,想見你時,你卻不屑與我相見,這會倒是見了,不過卻是被逼的。”
他苦笑著自言自語。
他思索著要不要逃。
可他真的怕被殺。
“哎!要是她在就好了”
“不,她既然已經走了,就是嫌棄我了、拋棄我了,又怎么還會愿意救我?”
“哼!我也不稀罕她救?!?p> 他望著夜空,看不見的云正在逐漸地遮住月亮。
也許是月亮不屑他看?
又或是連月亮也想拋棄他?
他又嘆道:“哎!我現在確信你就是嫦娥了,也只有你們女人才會這么喜歡拋棄人?!?p> “算了,我還是跑吧,估計被他們抓回去,遲早也是死,畢竟這次他們栽贓給我的可是命案,不是以前那些偷東西的小罪名?!?p> “好,跑吧,陳胖子!”
“你一定不會死的!”
便在這時……
“啊!”
“你個王八蛋,你……”
他聽到了矮捕快的怒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