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劍
那兩個人在屋頂。
杏花樓雖然燈火通明亮若白晝，可杏花樓的屋頂和其他地方的屋頂一樣，在夜色之中一樣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今天的天色實(shí)在不太好，無星無月。
那兩個立在屋頂上的人仿佛隱形了一樣，徹底融入了黑暗。
只不過，他們盡管身軀已隱藏黑暗中，他們的呼吸、心跳。脈搏卻沒有法子隱藏。
最先落在屋頂上的那個人正在大口大口的吸氣，也在大口大口的吐氣，他不得不這樣做，因?yàn)樗麑?shí)在很累了。
他這一生之中還從未這么長時間奔跑逃命過。
他是個江湖人，但只是江湖人之中最令人瞧不起的一種——盜賊。
他是盜，也是賊。
不是大盜，而是小盜，也是偷雞摸狗的小賊。
他會被人追，也只不過是偷了一個制作極為精美的小木盒子而已。
追殺他的人，武功明顯比他要高上不少，盡管長時間施展輕功飛奔狂追，可這人還是能控制自己的呼吸、心跳、脈搏，仍舊平穩(wěn)而緩慢。
他不想跑了，大口大口的呼氣吸氣，同時也拔出身上的柳葉刀。
沒有光，因此沒有刀光。
刀在夜色下，也仿佛徹底隱形了一樣。
可殺氣卻在夜色之中格外的濃郁。
他提著柳葉刀，望著前往黑暗，盯著黑暗中那個追自己的人，“兄弟，如果你想要這個盒子，我給你就是，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我們山水有相逢，他日相見成為朋友可好?！?p> 他的殺氣雖然重，可戰(zhàn)斗的決心卻不濃烈。
盒子里面的東西是什么，他不知道，因?yàn)閺奈创蜷_過，可不管盒子里是什么，他也絕不愿為此丟了性命。
他曾商量過將盒子雙手奉上，追擊者當(dāng)然同意了，只不過附加了一個小小條件——讓他送上自己的腦袋。
正因如此，他已不得不逃命。
可現(xiàn)在他已逃不動了。
他只想爭取最后一絲和解的機(jī)會，若實(shí)在爭取不到，那么他也只能生死搏殺了。
希望很快破滅。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個追殺他的人就已通過聽聲辨位，捕捉到了他具體的方位距離，劍已出鞘。
只聽見嗆的一聲。
一口劍已直戳他的胸膛。
他只聽見如吹竹般尖銳的破風(fēng)聲，聲音傳來的剎那，劍已戳至。
一陣刺痛胸口傳來。
他大叫一聲，向后斜斜退去，同一時間手中的柳葉刀飛旋般朝那人拋了過去。
他的武功雖然并不算多么厲害，可戰(zhàn)斗經(jīng)驗(yàn)與反應(yīng)速度也實(shí)在不得不算快了，他每一個動作都非常正確，每一個動作都沒有一丁點(diǎn)多余的步驟，以這樣的手段，他也不知道多少次死中求活，死里求生。
只可惜這次是例外。
因?yàn)樗膶κ治涔?shí)在太高了。
出劍之人雖然看不見破空飛來的柳葉刀，但聽聲辨位的功夫?qū)嵲跇O高，腦袋一偏輕松避開殺招，同一時間身子往前俯沖，手中的利劍以更快的速度刺穿了他的胸膛，帶起一串耀眼的血花。
那盜賊眼睛已凸出來，他想不到對手的武功如此可怕，他能感受得到生命力已快速流逝，他也感覺到那人的一只手已抓住了他的衣襟，他從他的胸口拿走那令他豁出性命的精致木盒。
盜賊大吼一聲，一掌將那人推開，同時用盡最后的力氣，將木盒向下方狠狠投擲了出去。
砰！
木盒擊碎了瓦片，砸進(jìn)了屋子，正好落在秋滿天的床上。
隨后秋滿天聽到了一聲沉悶的響聲，那大盜從屋頂?shù)讼聛恚涞搅嗽褐小?p> 幾乎在聲音響起的一剎那間，屋頂破開了一個大洞，那個擊殺盜賊的勝利者也隨著木盒落到了這處尋歡作樂的房間。
秋滿天看了一眼那個雕刻精細(xì)，用料考究，但已帶著濃烈血腥氣以及染上大量鮮血的木盒，但又很快打量身前的不速之客。
秋滿天看不清這人的長相，因?yàn)檫@人不但穿著適合黑暗中行動的夜行衣，而且臉上也帶著一面黑巾。
他全身上下除開手、眼睛、嘴巴以外，都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不要說秋滿天這個初入江湖的菜鳥，即便是這人的朋友也未必認(rèn)得出這人。
這是一個任何人一看了，都看得出極不好招惹的人。
這人的眼睛很凌厲，眼中不但有血絲，而且還時不時有兇光閃過，只要看到這雙眼睛，任何人都知道這個人殺過人，而且隨時準(zhǔn)備殺人，而且已打算殺人了。
這人落入屋子的時候，他的手就已握住了帶著濃郁血腥氣的劍。
這口剛剛殺人的劍已收入了鞘中。
可這人已打算再一次拔出這口劍。
劍鞘是青色，這口劍也呈現(xiàn)青色，看上去是一種慘碧色，令人只要瞧一眼，就會想到厲鬼冤魂之類的東西。
這口殺過不知道多少人的劍上，也不知道纏繞了多少厲鬼冤魂。
“好漢若是為了這個盒子而來，盡管拿去，但我也希望好漢快點(diǎn)離開，不要打攪我和姑娘的雅興?！?p> 秋滿天笑容滿臉對他說道，另一只手輕輕拍打全身發(fā)抖，從未見過殺人場景的青絲姑娘肩膀。
秋滿天有一個和許多男人一樣的特點(diǎn)，他對男人很漫不經(jīng)心，殺了便殺了，完全不在意，可對女人卻還是多一分憐惜之意的，特別是越好看的女人，憐香惜玉之情就更濃烈了。
秋滿天說得是實(shí)話。
他現(xiàn)在只求這夜行人趕緊離開，只要不打攪他，無論去哪里都好。
至于夜行人殺了盜賊的這件事情，他根本不在意，因?yàn)樗静皇莻€喜歡多管閑事的人，更何況秋滿天看來，無論夜行人也好，盜賊也罷，他們無論誰死了，都怨不得了誰，因?yàn)檎l似乎都不算好人。
夜行人聽了秋滿天的話。
也給出了回應(yīng)。
回應(yīng)很快。
秋滿天的話還沒有說完，夜行人就給出了回答。
他的回答非常簡單。
只見寒光一閃，夜行人的劍已出鞘，忽然如毒蛇一般朝秋滿天的胸口刺來。
這一劍沒有什么其他的特點(diǎn)，也不過三個字而已。
——快狠準(zhǔn)！
如此快如此狠如此準(zhǔn)，實(shí)在極少有人能施展出來。
而快狠準(zhǔn)三字其實(shí)就是一個字——死！
一種劍法，既然能殺人，那自然就是極好的劍法。
夜行人的劍法自然極好。
他的目的也很明確——?dú)⑷耍?p> 他不愿意讓任何人知道他得了木盒的這件事。
任何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他都會讓那些人保守秘密。
——他相信，死是保守秘密的唯一方式，因此他要秋滿天死，也要秋滿天身邊的女人死。
劍已朝胸口刺來。
這夜行人的劍實(shí)在太快了，秋滿天根本來不及閃避。
秋滿天沒有閃避。
他抬手朝夜行人打了過去。
夜行人看見秋滿天的動作笑了起來。
他認(rèn)為秋滿天瘋了。
他的是劍，而秋滿天的是手。
手沒有劍長，也沒有劍快。
手來的時候，劍早已要了命。
夜行人笑了。
可是，他的笑容才剛露出來，便僵硬住了。
他發(fā)現(xiàn)了一件很恐怖的事。
他的劍忽然不見了。
下一刻他發(fā)現(xiàn)一件更恐怖的事——劍居然落在秋滿天的手上了。
而最恐怖的事情幾乎同一時間出現(xiàn)了。
秋滿天居然用劍插入了他的胸膛。
現(xiàn)在劍在他的身體里。
那人眼睛已凸出來，死死盯著秋滿天。
他不相信世上居然有人能有如此快的身手。
死也不信。
砰的一聲。
人已倒下。
秋滿天平靜收回了手，殺人的手。
沒有一滴鮮血的手。
沒有過多久，有兩個人走了進(jìn)來。
是衣服都沒有穿好的柳長街、燕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