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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客陸陸續(xù)續(xù)到了,李良在大廳里記親友的禮單。按照李老頭的處事原則,紅喜紙,細毛筆,每一筆賬落下筆,紅紙黑字清清楚楚,往后紅白喜事添著回禮。很奇怪,他不貪人一分便宜,卻很喜歡送便宜給別人占。
十二點,長一輩的老人們趁著飯點到了。李良意識到不對勁,糟老頭子已經(jīng)好幾個小時沒找茬了。一家人悄沒聲息地四處找去,牛棚、豬圈、臥室、老房子、菜園子,沒有他的蹤跡。
李家人慌得顧不上應付親友——來往賓客似乎仍未見過壽星。
圍觀了“牛棚殺人”的老劉頭湊到奚老太太身邊:“還沒找著老李?我孫子說,他回來的路上見著一個像的老頭,往城里去了?!?p> “可離著六里地,他去那里做什么?”
“誰知道,我孫子說,那會兒是2個小時前。差不多快十點吧?”
奚老太的老年機嘟嘟嘟震起來,她剛摸著通話鍵,一句話沖出來:“媽!老爸在警車里!”說完,李麗麗顛顛地笑了笑,想來是覺得怪有意思。
“警車?怎么回事?”
“我在接海涵回家的路上。剛開過去一輛警車,我兒子說看見外公了。不過警車沒響起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讓哥哥去村口看看,往我們家開的話該到了,如果老爺子還認得路的話……”
話音剛落,一輛車停在家門口,原本熱鬧的飯廳逐漸冷靜。
奚老太太瞇縫著眼睛,面無表情、仿佛一座雕像粘在原地。
“警察同志,我?guī)銈內タ矗腥艘ξ摇!崩罾项^走在最前,見沒人跟上,接著控訴,“警察同志,你們快來,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p> 嘩啦啦的人群跟著從馬路一頭的李良家涌到另一頭的李軍家。
兩位警察同志跟過去,認真似的:“嗯,情況我們了解了,我們會去警告他?!?p> 其中一人走過去,被警告的后生連連點頭,時不時地往李老頭方向看幾眼,最后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便離開了。
另一位警察同志走到老太太面前,小聲說:“我們就是交警。老爺子跑到我們院里吵著要報警。我們把人送回來,你們看好,別讓他再亂跑了?!?p> 目送警察同志們開著警車離開,李老頭笑盈盈地轉向賓客,識大體地招呼各位:“大家受驚了。我們家一點小事情,現(xiàn)在解決了,別放在心。二哥、三姐夫,好吃好喝,自己吃自己拿,招待不周,你們擔待著點。”
酒席共5個冷盤,12個熱菜,外加一咸一甜兩個湯。上完鴿子和牛蛙,李麗麗回來了,身后跟著海涵,兩人合力從車里抬出一個足有一米高金屬架支著的八層蛋糕。
小孩子們歡呼,簇擁著大蛋糕進屋。李老頭皺著眉,死死盯著海涵腦袋頂上的藍毛和衛(wèi)衣帽。
老人們好奇地問東道主:“海涵回來了?沒聽說呀,不是說她在外地打工,大老遠的,回來一趟不容易吧?”
李老頭神情平淡:“是噢,她爸爸說,要給我過生日,特意回來的。”
“真孝順啊,這孫女,老李好福氣了?!?p> 李老頭神色不見好轉:“孫女有什么用,也不讓我孫子露個面。一頭藍毛,丟臉死了?!?p> 距離主桌不到3米的距離,李麗麗輕聲說:“海涵,低下頭來,別讓爺爺看到你的頭發(fā)。有一年我被攔著不讓進家門是為什么?”
海涵滿不在乎:“管他呢。我樂意,就是念叨幾句,還能怎么樣?染個頭發(fā)而已?!?p> “你小心些,他昨天剛從醫(yī)院里放出來,上午才機關槍似的噴了好大一通火。”
“???”海涵縮了縮肩膀,“怎么又進去了,誰又刺激他了?”同時伏低了身子,盡量讓蛋糕擋住老頭的視線,手腳輕了不少。
把蛋糕放在主桌,海涵逃也似的鉆往廚房,媽媽細美正朝她招手。
從李老頭的方向看去,細美正摸著海涵的頭笑,海涵也笑,看上去母女情深。藍毛!礙眼!不正經(jīng)!
“人不人,鬼不鬼的,嘴咧得那么開。這樣的女兒慣出來的好孩子?!弊郎吓阒鴫坌枪闹T位客人年紀大,真耳背假耳背,誰知道呢。
隔著一個奚老太,海涵伺候二老走完了敬酒、祝壽的流程。李老頭沒什么過激的舉動,她大大松了一口氣。
反倒是李良和細美夫妻倆納悶,怎么沒鬧著找李海誠呢?難不成,太久沒回家,李老頭忘了這個寶貝長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