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這女人悄悄的來,一陣風的走。
宋路看著張佑武道:“聽說溫莎高檔的很,這女人為你下血本了?!?p> 張佑武道:“在省城算不得檔次,這些醫(yī)藥代表,無所不用其極。”
大壯一臉期待的道:“那去不去,我就唱k一個愛好。”
大壯初中時候去過縣城參加歌唱比賽。
張佑武看了看大家道:“想去就去,多大個事?!?p> 鐵子道:“你不賣他帳,去了不好吧!”
張佑武無所謂道:“去就是給他們天大面子了,不是沾著老鄉(xiāng),我都懶得理他們?!?p> 宋路感嘆道:“佑武,還是醫(yī)生吃香,我一個教書匠算是見識到了?!?p> 張佑武順嘴道:“醫(yī)生算什么,你是沒看見謝琴他叔伯單位…”
意識到失言的張佑武硬生生改口道:“那趁早唱歌去,今晚不放倒宋校長誓不罷休?!?p> 宋路爽快的道:“不一定哦,我這酒量可不淺,天天應酬來著?!?p> 張佑武道:“升官發(fā)財,酒量跟著來,你倒是與時俱進?!?p> 宋路嘆口氣道:“佑武,靠你拉我一把了?!?p> 張佑武為難的道:“宋路,我一個小醫(yī)生,本本分分過日子,我都不會應酬,有社交恐懼癥,你問問謝琴就知道。”
宋路正色道:“我知道你無能為力,可你娘家那邊,你求謝琴幫我走動一下,我都五年副校長了,眼看著換屆,聽說又是空降,唉!悲哀啊!你說我天天四處鉆營個什么?我到頭也就是個鄉(xiāng)中學校長,然后去縣教委混退休,可沒上去總不甘心。”
張佑武為難的道:“這事…”
宋路嘻哈道:“亭云你說說看佑武有沒有辦法?”
呂亭云木然的看著走路搖搖晃晃的宋路。
宋路壞笑著用蹩腳的省城話道:“只能犧牲張佑武同志色相了,晚上多在謝琴面前吹吹枕邊風肯定搞定”
大壯和鐵子放肆的哈哈大笑起來。
幾人搖搖晃晃到了溫莎KTV,大壯搶了麥頭就開腔了,他點的是當年去縣城參加歌唱比賽拿手歌曲《駿馬奔馳保邊疆》,記憶中他是鄉(xiāng)中學一代歌神,可這一嗓子,破鑼一般,驚的呂亭云耳膜嗡嗡的響。
分開二十多年了,歲月像一條表面平緩的長河,有人沉到了河底翻滾著變成圓滑的鵝卵石,有人漂浮在水面變成一葉秋波,有人急吼吼變成排頭浪,有人隨波逐流變成順水舟。
宋路酒喝高了,大家都好不到哪里去,久別重逢千杯少,干了一瓶又一瓶。
宋路已經(jīng)有了肚腩,他酒上頭后竟然解開襯衣扣,在KTV閃爍的燈光照耀下,那終日不見陽光的肚皮白的發(fā)光,白的耀眼。
三人很瘋狂,不知道是鄉(xiāng)里呆久了,還是被生活壓迫狠了,三人先是搶著麥頭唱歌,唱著唱著就開始跳舞,什么舞都跳,肚皮舞,霹靂舞,的士高,甚至于踢踏舞。
酒醉的男人是最天真有趣的男人,什么偽裝都撕下了,什么身份都放下了,什么含蓄都放開了,什么顧忌都沒有了。
宋路拉起角落里的呂亭云道:“今天我想聽亭云唱首歌,必須唱?!?p> 呂亭云不想唱歌,一是今天大喜大悲沒心情,二是他唱不出高音,一到高音就嗓子眼像堵死了般。
宋路不依不饒的一定要呂亭云唱,唱到嗓子嘶啞的大壯和鐵子也開始起哄,不知道老外怎么樣,反正中國人哪個階層都特別熱衷起哄。
宋路拍著胸脯道:“我點一首你絕對唱的上去的經(jīng)典,你等著?!?p> 宋路酒醉心明,動作雖然遲緩,但速度很快。
熟悉的音樂響起后,呂亭云不看屏幕都知道是車繼鈴那首《最遠的你是我最近的愛》,這首歌從上世紀九零年火了以后,一直隨著七八零后這輩人傳唱至今,說經(jīng)典歌曲真的不為過。
眾意難違,呂亭云不唱也得唱,因為宋路今晚連肚皮舞都跳了起來,自己若不能與民同瘋會產(chǎn)生隔閡。
夜已沉默心事向誰說,不肯回頭所有的愛都錯過,別笑我懦弱,我始終不能猜透,為何人生淡漠。
呂亭云唱完這一小段,眼里不由自主的浮現(xiàn)出馬小云的身影,那是十幾年前的南方工業(yè)區(qū),馬小云穿著深藍色的廠服走在下班如洪峰的人流中,她和呂亭云相遇了。
兩顆漂泊的心,兩顆背井離鄉(xiāng)的孤寂靈魂,兩個互不相識的年輕人,就這樣一無所求的相愛了。
那個時代的女人是真的單純,單純到愿意不顧一切陪著你吃糠咽菜同甘共苦。
滄海桑田的快速變遷,那個南下打工的年代慢慢的變成了歷史,而歷史遺留下來的是一個時代賭命運的女人。
馬小云賭輸了,無論呂亭云怎么努力,怎么折騰,換來的是越來越多的債務和貧困。
一個女人的黃金十幾年?。?p> 哪個有良知的男人還忍心繼續(xù)忽悠她再等待那個虛無縹緲的美好明天呢!
風雨之后無所謂擁有,萍水相逢你卻給我那么多,你擋住寒冬溫暖只保留給我,風霜寂寞凋落在你的懷中。
呂亭云唱到這里時已經(jīng)帶著悲愴的哽咽了,不知道是往事讓他悲愴,還是現(xiàn)實讓他傷感,或者是酒精讓他脆弱,他并不好聽的歌喉反而讓幾個癲子瘋狂拍手伴唱。
人生風景在游走
每當孤獨我回首
你的愛總在不遠地方等著我
歲月如流在穿梭
喜怒哀樂我深鎖
只因有你在天涯盡頭等著我……
呂亭云偷偷的溜出了包間,遠遠的他還能聽見幾人帶著嘶吼的合唱,一遍又一遍。
酒精上頭了,一瞬間的,呂亭云只感覺天旋地轉(zhuǎn)的,他癱坐在去衛(wèi)生間的走廊邊。
呂亭云又莫名其妙的想起馬小云,想起她義無反顧跟著他回湘西的情景,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很大很大的雪。
馬小云問:“你家在哪里?”
呂亭云說:“快了,快了,走過那個灣就到了。”
馬小云問:“到底有多少個灣?”
呂亭云說:“沒幾個,雪太厚,平時這里是一條馬路來著,你小心看路?!?p> 馬小云道:“這哪里有路?”
呂亭云說:“有的,我不騙你?!?p> 到紅旗大隊時候,馬小云總算松了口氣,紅旗大隊地方不錯,至少是一個山間的小盆地。
可當呂亭云卻指著白雪皚皚的八面山道:“那,我們家在那半山腰,雖然現(xiàn)在沒公路,但以后會有的?!?p> 馬小云認命了般一聲不吭,從此以后她再沒有叫苦,這么多年都未曾叫苦。
呂亭云打開微信,他翻到馬小云,他不知道她近況好嗎,他突然想她了。
忍著,忍著,自己只是受了委屈想訴苦,自己只是酒喝多了想傾訴。
呂亭云呆呆的看著馬小云的頭像,而后忍不住的點開她的空間。
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愿你天黑有燈,下雨有傘,愿你路上有良人相伴。
從來不發(fā)空間的馬小云發(fā)了這句空間和一張兒子滿眼憂郁的相片。
呂亭云再也忍不住的號啕大哭起來。
“亭云,亭云,我知道你今天心里苦,我對不起你,我真的對不起你,亭云,嗚…嗚…”宋路搖搖晃晃的蹲到呂亭云身邊抱著他臉放聲大哭起來。
“亭云,你不知道,這么多年我總共就存下來十五萬,我苦啊!嗚……”宋路越說越傷心。
呂亭云被他抱著頭動彈不得,只能任由他的鼻涕眼淚糊自己臉上。
“亭云,我就是張兵說的那個鄉(xiāng)里傻逼,十萬塊被金融公司卷款跑了,都沒了,什么都沒了!”宋路大哭道。
“這倆傻逼在抱頭痛哭。”大壯湊近看起來。
“我操,還有這節(jié)目?!辫F子咬著舌頭道。
張佑武拉開兩人后,宋路突然狂笑起來,這酒瘋子,真的瘋了,因為他準備對著走廊撒尿。
幾人止住他道:“宋路,撒不得,你還要當校長?!?p> 宋路固執(zhí)的道:“麻痹校長,老子今天就尿省城了,怎么的,宋路到此一尿,真他媽痛快?!?p> 尿水順著他褲管汩汩而下,這家伙,竟然全尿褲襠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