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珍珠項鏈
“你再不說，我可就收拾行李走人了啊。”
面對威脅，豌豆兒只能把稱重當日后來發(fā)生的事情給裘大夫簡要描述了下。
原本馬老爺定的要求是減重一兩即可，正當大家捧場歡呼之時，幾乎不出院子的小美人忽然出現(xiàn)，她輕佻地看著胖得模糊不清的橘貓，“你們莫不是在開玩笑吧，一兩于它，不過一頓糧。”
裘大夫聽到這，倒吸一口涼氣，心想就馬小姐有這膽子敢說實話，“然后呢？”
馬老爺一看小美人出了廳堂，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想上前又止住腳步，重拾莊重道：“銀絨，你……終于肯出來走走了，爹爹……還擔心你……呢……”
小美人冷笑，圍著餓得無精打采的橘貓打量，“此話當真？若她三月內(nèi)能瘦下四斤，我便信了?！?。
“你可別開玩笑啊，豌豆兒，小姐這話還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呢。這可是祖奶奶啊，誰敢如此虐待，不對，此事老爺定然不可能答應(yīng)的。”
但恰好邪門就邪在這。
看著豌豆兒堅毅肯定的眼神，裘大夫如同五雷轟頂，跌坐在椅上，“這小姐該不是跟我有仇吧，這般折磨我……”。
可與其說是折磨裘大夫，卻更像是在為難馬老爺。
豌豆兒理好發(fā)髻，看著裘大夫，不免心生憐憫，“裘大夫，事到如今，你便往好處想，至少，你還能領(lǐng)三個月工錢可不是？”
“……，只有三個月工錢了……”，嘴里嘟囔著，裘大夫拖著腳步便往外走。
“裘大夫，你這是要去哪？”
“收拾行李……三個月后走人……”
收拾好妝發(fā)，豌豆兒徒勞無功地囑咐橘貓“少吃點?！?，然后忽而想起自己的工作，急忙回到小美人所在的別院，恰逢下人正送來新的瓷器，替代上一批被摔碎的可憐瓷瓶。
負責監(jiān)督的下人正和運送瓷器的在商量著什么，見豌豆兒路過，眼神多少變了些。豌豆兒熟練地低著頭，不敢多看多說什么，假裝沒看到便走了過去。
一回到雅致的屋里，豌豆兒便瞧見平日幾個一起伺候小美人的丫鬟都跪在地上，一言不發(fā)，但卻都怯怯地把眼神看向她。
提筆畫山水圖，小美人抬眸，明白了什么，便示意其他人都下去，并關(guān)上門窗，只留下豌豆兒。
“怎么，是剛匯報回來，還是分贓回來??？”，飽滿的淡墨鋪色，幾筆下去，山巒疊嶂若隱若現(xiàn)。
豌豆兒一驚，忙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說半個字。
小姐是何時知曉我監(jiān)視她的事？豌豆兒心里登時忐忑不安起來。。
初入馬府時，她被馬老爺半夜傳喚去，除了要求好生伺候小姐外，還得盯著小姐的一舉一動，并不定時向老爺匯報。
她知曉老爺父女倆關(guān)系這般僵硬，雖不知發(fā)生什么，可老爺待小姐的好，她也都看在眼里。再說了，這份工作也是老爺垂憐，才能為她們一家雪中送炭，解了燃眉之急，故此她也便應(yīng)了。
起初聽到這個要求，雖覺得詫異，可久了也就習慣了。畢竟，只有貼身之人才能知曉小姐是否卻少穿戴的，吃食，亦或是否需要再運來些瓷器，如同外頭的慌亂。
至于小姐說的分贓之事，她也不免感到憋屈。
這些時日，她多少也看到和聽到一些下人們暗箱操作的伎倆。按照小姐隔三差五摔東西的習慣，不管送來多名貴精致的瓷器，下場終究是支離破碎。
雖然馬老爺舍得大把大把撒銀兩，但也礙于生意繁忙，不能每次都親自檢查，只能委托管家監(jiān)督，因此參與此事的下人們便偷偷用殘次品替代，從中扣取差價，按不同比重分贓。
他們知曉小姐老爺向來不和，更少于溝通，就算小姐發(fā)現(xiàn)了，也不會親自告發(fā)。就算有了些流言蜚語，可收益的終究是自個兒，多少更謹慎許多。
豌豆兒原以為這些小姐都不知情，卻未料……
“你可知，馬斂銅為何選了你？”，小美人持起大筆，沾滿清水，又混了些黛綠，一點點小心暈染出山腰處的繚繞云煙。
豌豆兒抬眸，困惑地看著小美人。后來她打聽了下，原來小美人口中的馬斂銅便是馬老爺?shù)谋久?，當時得知此事的她，對此事更加好奇，可強大的求生欲讓她不敢多言。
“上一個伺候我的人，入府時十又四，而今與我同歲。而你，十又三。還是個言聽計從的年紀，更何況你是生在農(nóng)村的女兒家，廉價不值錢、吃得了苦、好使喚，還容易讓我放下戒備。你說這般，豈不是個好買賣？”
聽到這話，豌豆兒難免不愛聽了，可她被打怕了，只敢低頭癟嘴。
接著，是一陣窸窣聲，豌豆兒預(yù)感不妙，心想又得挨一頓打，結(jié)果一串珍珠項鏈被丟在她面前，她不免疑惑，抬頭卻看到小美人兒睥睨道，“我知曉你家里貧寒，入這府也是為了銀子。這個，拿去外頭典當，至少二百兩?！?。
“真的？”，從未聽過如此多銀子的豌豆兒腦袋一懵，嘴角不爭氣的揚起，可是小美人這般，定然有所求，“小姐，你是有事相求才賞我如此貴重之物吧?！薄?p> 小美人手中動作頓了頓，冷冷看向豌豆兒，“我看你平日挺機靈的，怎得這會學會裝瘋扮傻了？”
“可是……老爺那頭，我該怎么交代……”，沒想到小美人心思如此細膩，隨即豌豆兒也開始為難起來。
“你平日都交代些什么？”
“小姐您吃的好不好、吃了些什么、穿得好不好、有沒有著涼、平日都在做些什么，諸如此類?！?p> “那每次交代的可有不同？”
豌豆兒想了想，搖搖頭，最近一次匯報，她都能看到老爺看她的眼神里，藏著一絲失落。
“若你誠心聽命于我，以后自會有好處?！?p> 許是看出了豌豆兒的猶豫和掙扎，小美人兒停下手頭動作，信步走到豌豆兒面前，蹲下，與她面對面輕聲說道，“豌豆兒，你曾說過你與你爹之間的事，我知曉你心善，到最后都選擇原諒，所以我知你心中定然很疑惑，我為何這般?！薄?p> 這是豌豆兒第一次看到小美人眸光中的真摯和溫度，讓她一時不免慌亂了心跳，但聽得小美人輕輕吐納，冰涼的氣息觸碰她的耳廓，輕柔飄逸的幾個字傳入耳朵，驚起她一聲雞皮疙瘩。
“若……馬斂銅并非我親爹，你又是否能理解我的苦楚?！?p> 一字一句，平淡地沒有一絲波瀾，卻如恐怖話本，讓豌豆兒越想越瘆得慌。
鄰桌吃飯的丫鬟看著失魂落魄的豌豆兒，好心提醒道，“豌豆兒，趕緊回過神來，小姐發(fā)脾氣砸東西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我們當時在外面一個個怕的要死，生怕你在屋里被小姐生吃活剝了，也幸好你命大，才受這點皮外傷。”
看著一個個面露擔憂的姐姐們，豌豆兒忽而想起她們跪在地上，將她供出的不善眼神，心里便緩緩死寂一片，可卻還得扯出一個“謝謝姐姐關(guān)心，我沒事?！钡男Ψ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