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肯錫與她那段短促又剖心的談話結(jié)束后,她獨自下山,還沒走近湖泊就看到席尙景的車停在車道上,而二樓時苒房間的燈亮著。
心口一緊,加快步子去別墅,剛進客廳就看到沙發(fā)旁的行李箱,阿蘭正在等她。
一見到她就憂心忡忡地說:“小姐,少爺叫你上樓?!?p> 時音先問:“行李箱是?”
“時小姐的,她剛剛坐少爺?shù)能嚮貋?。?p> 懂了,氣也上來了。
時音二話不說地上樓,直接開臥室的門進去,席尙景站在床尾,正摘下手表與手機一起擲床上,臉上的表情比她的還冷。
“席郡御到底礙著你什么了?”
“你又去看了他。”兩個人同時開口,時音緊接著說:“席尙景你對人好壞的認(rèn)知太片面了!”
“你知不知道他隨時都能弄死你。”
一個說席郡御,一個說麥肯錫,時音甩門而出,他跟著出來。
她回身沖他說:“麥肯錫不會掐死我,席郡御也沒有因為席庭忤逆你,但是你再一意孤行,那么這兩件事就都有可能發(fā)生,人被逼到絕境是會瘋的!”
剛說完,肩膀被他按著撞墻上,時音干咳一聲。
他也吼出來:“人被逼到絕境會瘋,你考慮到他們每個人的感受,但你從來不替我考慮,你只身去見他問過我的意見沒有,放走時苒跟我商量過沒有!”
“苒苒是一個人,她不是寵物,她要去哪為什么要和你商量?你從來只跟我說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要我自己去問,去找答案才知道事情好壞!你把每個人當(dāng)做可操縱的機器,控制著他們你有心嗎席尙景!”
“你哪怕,有一次從我的角度想事情就不會是這個結(jié)果,你不肯站在我這邊就什么都別做,我已經(jīng)接受你不支持我了,你還想怎么樣!”
“麥肯錫的事情在你跟你爸達成協(xié)議之前我不會管,但是苒苒的事情!她就算單獨住出去你也不放,是你過分!”
“你管過我嗎?你每次找他談話,一次又一次的把你自己暴露在他面前,就是把我的弱點攤他面前懂不懂!”
“席尙景我在跟你說苒苒!”
“那你稍微在乎一下我!”
他在她肩膀上的力道施加到了最大,把她從墻上拉起后突然放手,時音背部猛烈撞擊樓梯扶手,腳下打滑往旁邊摔,緊接著手肘撞上一層比一層低的階梯,沒拉住扶手,人沒有重心地往下摔,從二樓直直摔到底樓。
阿蘭被驚天動地的巨響嚇得呆在客廳,時苒聽到爭吵從房里出來,她僅看到的一幕就是姐姐被他推到樓梯扶手上,立刻跑下樓梯!
時音摔得很嚴(yán)重,膝蓋腳踝與手肘的擦傷紅一塊青一塊,額頭也被階梯邊角磕破了一大道口子。
時苒抱起她時,額頭的血順著臉頰流到耳后。
時苒喊她,她聽不見,耳中一片隆隆聲,意識逐漸喪失,腦海一片黑暗前只看到還站在樓上的席尙景。
他不下來,沒有任何動作,就這樣看著漸漸昏過去的她。
時苒喊阿蘭叫救護車,最后抱著時音肩膀,含怒瞪向樓上的席尙景:“有必要嗎?你有必要推她嗎!”
他依然站在原處。
陰影蓋在他的臉上,全身只剩暴怒情緒之后的出奇冷靜,獨站高處,看著被他摔得全身殘破的時音,一顆心漸漸醒過來。
手抖。
時音在兩個小時后才蘇醒過來,人滿身是汗,被腳踝的傷疼醒。
時苒扶住她肩膀。
護士正給她膝蓋上藥,她的手肘,手腕,小腿處都纏了幾圈紗布,醫(yī)生說是皮肉傷,腳踝則傷到了筋骨,一動就萬般酸疼。
這里依舊是湖邊別墅,她躺在時苒臥室的床上,圍在床前的有阿蘭、時苒、一名醫(yī)生、兩名護士和深夜趕來的粟智。
時音只在一開始疼時有表情,等到漸漸適應(yīng)疼痛,人也就麻木了,靠著床頭不說話。
身上所有擦傷都處理完畢,阿蘭替她蓋被子。
粟智說:“時音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讓她多休息一下。”
阿蘭把時音慢慢扶躺到枕頭上,然后與醫(yī)生護士一同出門,粟智也出門了。
人就這么些,走的時候也這么些。
時音的面色很淡很淡,沒顯露什么情緒,人都走后,她就側(cè)躺著閉上了眼睛,時苒喊她,她也不說話。
時苒撩起被子睡上床,從后面小心地攬著她:“姐,我知道你疼,你哪里不舒服告訴我,我?guī)湍闳??!?p> 時苒特意壓住了濃重的鼻音。
時音閉著眼說:“苒苒我不疼,我想睡覺,你也睡吧?!?p> 時音沒有問關(guān)于席尙景的任何事,提也不提他的名字。
時苒理解她,把腦袋靠在她的后肩上:“恩?!?p> 今夜誰也無法入睡,過了兩個小時以后,才聽見身后時苒淺緩的睡息。
那個時候時音的眼淚已經(jīng)濕了大半個枕頭,她用牙齒咬著食指才沒有發(fā)出聲音,席尙景甩開她的畫面在她腦子里不停的回放,每想起一點就引來更洶涌的難過,止都止不住。
不知道難受了多久,臥室的房門輕輕地開。
席尙景來的時候沒有一點聲音,他剛才一直都不出現(xiàn),等到夜涼如水才無聲無息地來看她。
時音哭,他就在她的床頭旁長久地看著她,直到她察覺,想背過身去,他才慢慢地蹲下,用手撫她汗?jié)竦念~頭。
她看他。
走廊的燈光投放在他的肩上,面部依稀看得清楚,他已經(jīng)跟剛才判若兩人了,再沒鋒利的模樣,再沒寒冷的氣場,像垮過一次。
席尙景眼睛像沒了光一樣,猩紅的可怕,聲音也沙啞地不行,他說:“阿音我們都冷靜點。”
怎么冷靜,他自己都不冷靜叫她怎么冷靜,時音被哽咽堵得一句話都無法完整說出來。
席尙景把她從時苒的床上抱起來,但動一下,酸痛感就傳到全身,她發(fā)出聲音來,他停下,過一會兒更小心地抱她。
睡深的時苒沒有察覺床邊的動靜,時音終于被他抱起來走出臥室,身上全是傷,所以他走得很慢很穩(wěn),她的長發(fā)垂在他的手臂下面,一半干燥,一半被眼淚浸濕。
“頭發(fā)短了?!边M主臥時,他終于發(fā)現(xiàn)她發(fā)梢的長度變化。
這個遲來的發(fā)現(xiàn)再激不起時音的任何情緒,哭夠了,表情就變得很清淺,他從她這清淺的表情里看出點意思來,用額頭抵著她的,說:“看我眼睛?!?p> 她看他眼睛。
兩人的額頭之間隔著一塊紗布,他皮膚上的溫度傳不到她這邊來,他準(zhǔn)備說話,時音在他之前輕輕講:“可能我們性格真的不合適?!?p> 到底還是被她搶先說了,席尙景的話被堵在喉嚨口。
時音接著說:“我的人生觀價值觀跟你本質(zhì)上有區(qū)別,我跟不上你,也無法配合你,這樣的矛盾以后還會越來越多?!?p> 這種話越來越預(yù)示后面將要提到的話題,兩人都克制著情緒。
她盡量不停頓往后講:“現(xiàn)在我媽走了,我和苒苒兩個人怎么過都行,時行川反正也不會再來找我,我……”
“你沒有我行嗎?”他啞聲打斷。
“如果,”她看他眼睛,“如果我還有一次選擇的機會,三年前我不會再來找你了,或許生活會很困難,但我可能過得更輕松一點?!?p> “席尙景,”她抽一口氣,問,“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其實我們兩個人愛得很累?”
時音后面的話呼之欲出,他反問:“你是不是早就跟我不是一條心了?”
時音閉眼。
他把她放到床上,把她的長發(fā)都撫到耳后,沙啞地告訴她:“今天你說的話我就當(dāng)沒聽過,你現(xiàn)在可以恨我,但我不會停下來?!?p> 他的雙眼又快變得像剛才一樣鋒利,說完吻她,她的雙手沒有推擋能力,硬生生把他的嘴皮子咬出血,兩人都迅速地側(cè)過頭,時音喘氣,他則面無表情地抹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