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的燈一下子滅掉,時音與時苒的會話被打斷,正是傍晚,窗外天色陰沉,廚房光線暗淡,阿冰去找老李修電路。
她剛開大門就迎面撞上紀伯倫,以為是外人,嚇得叫一聲,時音與時苒都到客廳來。
紀伯倫風塵仆仆地進來,外衣肩上已被雨淋得濕透。
他看一眼時音,皺眉:“你怎么還沒收拾?”
“收拾什么?”
“我打你手機打不通,發(fā)短信讓你收拾行李等我來接。”
時音聽明白了,但不清楚原委。
紀伯倫直接上前:“算了,直接跟我走,讓阿蘭阿冰把你倆的行李收拾好,再讓老李送我家!”
“等會兒……去你家干嘛!”
“法麗莎回來了,阿席說不想讓你們兩個單獨見面,她知道你在別墅,你今晚和苒苒住到我那兒去?!?p> 時音硬是被拉到門口,這時候天邊又一聲響雷,別墅內(nèi)瞬間一明一暗,從門口延伸過來的影子映在地板上,紀伯倫停下步子,她撞到他肩膀,順他視線看過去。
屋子外,雷雨作響。
屋子內(nèi),滿室沉寂。
這個女人來得悄無聲息,恰恰好好擋住門口的道,她以風雨為背景,抱著臂斜靠在門框上,高過膝的靴子旁擺著一個暗紅色的皮革行李箱。
紀伯倫站定不動了。
她則穩(wěn)如泰山,一邊用食指甩著車鑰匙,一邊睨著紀伯倫這幅未及反應的模樣,正好一條大型阿拉斯加從她的車上竄下來,直奔到門口沖著她們猛吠一聲
“噓,”她慢慢地將目光放到時音臉上,嘴上則訓狗,說,“安靜,蓋斯?!?p> 所以席尙景說把蓋斯送了人,就是送給了她。
何詩雅說過,總有一天她會看見一個比她還要壞還要有魅力,家族卻龐大過她萬倍的人出現(xiàn)。
這個人就是法麗莎。
法麗莎對這間別墅的熟悉程度超過時音的想象,連紀伯倫也不敢阻止她進來,她目不斜視地與時音擦肩走過,阿冰自發(fā)地幫她提行李,而阿蘭從鞋柜中拿出一雙拖鞋。
她疊著腿坐到沙發(fā)上,阿拉斯加在她腿旁打轉(zhuǎn),阿蘭蹲下來替她拉下靴子的拉鏈,伺候她穿上拖鞋,然后將靴子擺上鞋柜。
她們兩人對她的伺候,嫻熟地如同對待女主人一般。
法麗莎的氣場很強,上得廳堂的那種,從頭到腳都是大宅千金的貴態(tài)和傲氣,她從包內(nèi)拿皮革制的煙盒,抽出細長的煙,點火,用手順了順垂肩的深咖色長發(fā),對著時音講:“坐?!?p> 紀伯倫懊惱地皺眉。
時音平靜地站在原處,對于入侵者刻意體現(xiàn)出來的強勢不驚也不懼。
法麗莎一邊盯著時音,一邊轉(zhuǎn)動著兩指間的香煙,緩緩笑:“你把那只小可憐弄下臺了?。俊?p> 她說的是何詩雅。
“阿蘭,”時音開口,“給法小姐倒茶?!?p> 阿蘭照辦,茶水端上桌,時音坐到沙發(fā)上。
兩個女人面對面,紀伯倫垂著頭坐在中間位置,法麗莎講:“紀,你不替我們介紹一下。”
紀伯倫抬頭,目視著前方空氣深吸一口氣。
他先指著法麗莎,朝向時音講:“法麗莎朋友,幼稚園開始的交情,去年一年一直在法國主辦世界箭術(shù)大賽,今天剛回來。”
然后紀伯倫指著時音,朝向法麗莎介紹:“日寸時單字音,高中同窗過一段時間。”
他介紹兩人都刻意抹去了家世與背景,也避開了時音與席尙景的關(guān)系,法麗莎扣著下巴講:“紀,你說的我都知道,你介紹點我不知道的?!?p> 他比著手勢說:“我知道的你什么不知道?還用我多說?”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上你的女朋友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打敗那只小可憐的,你就說一說?!?p> 紀伯倫的臉色有點僵,時音講:“我們高中時候就見過?!?p> “我知道。”
“我說我跟你?!?p> 法麗莎看著時音,時音也看著她。
“嗯,”她緩慢地點頭,“我想起來了。”
時音簡短地一笑,笑容在唇角浮現(xiàn)又淡出,一點不留痕跡,對方帶著那么強的攻擊性,她也不準備扮友好,法麗莎的眼是火燒的鋼,她的眼則是霧中玫瑰,一個夾煙,一個喝茶,水火交戰(zhàn)。
而后法麗莎主動起身,她將煙當著時音的面摁進煙灰缸里,拿桌上車鑰匙,說:“我走了,蓋斯?!?p> 阿拉斯加從沙發(fā)旁起身跟在法麗莎腳旁,她換回高跟靴,靴跟在地上踏出響亮又利落的步伐聲,瀟灑地像個打完勝仗的女爵士一樣。
時音將茶杯擱回茶幾,聽著別墅外車子駛離的聲音,看向紀伯倫。
別墅的燈陸續(xù)亮起,老李將電路修好了,窗外依舊大雨滂沱。
紀伯倫的心情還沉在被法麗莎揭開的傷口中,良久才說:“你也看出來了,她想什么就說什么?!?p> “阿席從不說她一句重的,所以,在他回來正式處理你們倆的關(guān)系之前,你盡量避免跟她單獨見面,她被慣的不太容易相處?!?p> .........
“法麗莎?!钡诙?,學校走廊,紀雯苼跟在時音身旁念這名字,凝思一會兒,說,“她是那個圈子里的核心人物?!?p> “怎么講?”
“她相當于這個學校的主人,她作為社長的射箭社是學校真正的王牌社團,馬球與歷史社與它相比只是兩個小兵。”
時音走得快,穿破高大玻璃而來的陽光快速從她周身掃過。
“繼續(xù)說?!?p> “席家和法家在生意上是伙伴,家族上是世交,她跟太子爺從小就是一個班級的同學,我對她不是很熟悉,傳聞?wù)f她性子野,手段高,頭腦方面是跟太子爺持平的人......”
剛說到這邊,身后傳來莫雅提叫她的聲音,時音停步,莫雅提連走帶跑趕上來,抓住她手臂說:“時音,大二出事了。”
“什么事?”莫雅提急,她不急,反把她的手臂拉住讓她站穩(wěn)了說話。
“大二教學樓下有個社團公告排,有人把法麗莎的照片貼在我們樂器社的公告欄下,現(xiàn)在那里圍了很多人!”
“法麗莎的什么照片?”
“你去看了就知道!”莫雅提拉她。
趕到社團公告牌前時,那邊里三圈外三圈已經(jīng)圍了將近半個年級的人,時音走到內(nèi)圍,發(fā)現(xiàn)法麗莎已經(jīng)在最中心的地方。
周遭議論紛紛,公告牌上貼滿她公開及私人的照片,有從雜志上剪下來的也有用一次成像相機拍下的,照片上用記號筆重重地寫著“爛人”“仗勢欺人”“SB”等不堪入目的字眼。
而法麗莎的周身空出一大片空間,所有人在她的身后交頭接耳,獨獨她一個人鎮(zhèn)定自如地站著,她好像對那些字都視若無睹,反而一張一張地欣賞著照片里的自己,嘴里含著一顆糖,腮骨微微地動著。
這樣的反應太過厲害。
法麗莎甚至能感知出時音就在她身后,緩慢地轉(zhuǎn)過頭來,兩人目光相交合,周圍漸漸安靜乃至死寂,時苒從人群中出來站到時音身后,法麗莎向時音走近。
“我知道不是你,”她講,“而且,我猜是要嫁禍給你?!?p> 她的聲音平平淡淡,卻句句充滿自信。
時音不答話,法麗莎笑著走出人群。
她離開的時候,身后跟著秦煙的隊伍以及賀傾城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