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她說你們是同學。”時音輕輕地講。
粟智不回答,久久地望著樓梯上的油畫,后來收神,說:“讓她進入席公館是我職業(yè)與眼界上最大的失敗,我對不起老爺,辜負了夫人,更有愧于少爺?!?p> 接著,她望向二樓一處轉角口:“有一種人,她生來就帶著目的性,來到你身邊對你好,對你拋友情橄欖枝,只為了從你身上竊取一絲一毫的信息,這些信息長年累月地積累,組合,就變成一張完美的天羅地網,她如囊中取物一樣來到熟悉萬分的人面前,趁對方毫無防備,靠著模仿對方愛妻……”
……
“時音,”粟智將自己的話打斷在那一處,淡淡地喚時音的全名,用手心按住她的手背,“這種人,要防,一定要防。”
時音往樓上看著,粟智講了多久,那人影就在那兒立了多久。
偏偏粟智嘴毒,冷笑著繼續(xù)說:“當初勸她不聽,得意萬分,以為老夫人會念著她懷有身孕并且于夫人神似,心存仁慈收留她,卻不知道老夫人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實則下了死令禁止她踏出席公館半步,禁錮她一生人身自由,這一輩子也休想跟老爺有婚姻關系,自己永遠沒名沒分,兒子永遠都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夫人的地位不可撼動,而席家的資產她也妄想分一杯羹!老爺視她為空氣,少爺隨時都能弄死她們母子!這種女人,機關算盡可惜沒算對人,現(xiàn)在才知道為席家生孫子遠不如為席家生曾孫來得榮耀,于是再費盡心機地找出下一任準女主人,巴巴地過來討好,還真把自己當準婆婆了!”
這是時音認識粟智以來聽她說的最長的一段話,氣都不喘,她說完后就甩手離開,時音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又看向二樓至今沒走的人影。
雪落得無聲,那人的影子輕輕地顫抖著。
時音上樓。
走到轉角口,看到粟智口中的她,她美麗依舊,轉頭與時音對看,嘴角輕輕地扯出一個笑,若無其事。
既然她能自如收放情緒,時音也不準備說什么了,即將走時,被她喊?。骸皶r小姐……”
今天,每個人對她的稱呼不停地換。
時音留步,聽身后的她說:“再過半年就是尙景的生日宴,你能勸勸他繼續(xù)辦嗎……老夫人第一次讓我來操辦,我沒想他會干脆拒絕,這個責任太大了我無法擔,時小姐……他比較愿意聽你說話?!?p> 時音點頭。
她的聲音變得有些低:“謝謝……謝謝你。”
……
回到主臥,席尙景已經睡了。
窗外落著大雪,房內闃寂無聲,時音坐在床上,看著身旁的他。
怪不得他當初走得那么絕。
他能忍受一個像他母親的人成為自己的女友,但絕不能忍受一個像他母親的人取代他母親的地位,他對那個女人的厭惡,仿佛讓她看見兩年前他對她的失望與心碎。
時音光單純想想都心痛。
而那個女人,人前風光人后凄涼,進入了最有權勢的家族,卻成為最卑微的那個人。
心內的蕭索越來越厲害,她一言不發(fā)地望著房間的前方,直到席尙景察覺她一直不睡,伸手握住她膝上的手,疲倦地問:“去哪里了?”
“聽粟智講了些事情?!睍r音反握著他的手。
……
良久后,她照實地說出感受:“我覺得那女人很可憐……”
他嘆出一口氣,撐坐起身把她往懷里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p> “可是如果你爸當初不愛她,為什么會和她生下孩子?!睍r音別過頭,看他。
他不說話。
“你為什么不帶我去見你的奶奶?反而來見她?”她接著輕輕地脫口而出。
這句話一出口,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抱著她睡下來,抵著她耳邊告訴她:“你不會跟她一樣,我會把你明媒正娶,迎進席家的大門,我們會有孩子,他一定姓席,他出生的時候你已經在我身邊坐穩(wěn)地位,實際上你現(xiàn)在地位就已經穩(wěn)了。”
時音轉身正面進他懷里,圈著他腰身,低低地講:“在一起越久就越不安,你對我越好我就越怕,對你依賴一天天長成魔,如果未來再分開的話,就跟弄活活弄死我沒有區(qū)別?!?p>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可以依賴我?!?p> 時音從他懷中抬頭。
“我身邊的人,無論是小輩同輩,甚至是長輩他們都怕我多過于需要我,每個叔伯的事情我都知道,不知道的我也能看出來,普通的場合我一在場就壓抑,我走了才正常。坐一趟飛機他們希望我墜機,偶爾坐一高鐵他們希望我高鐵脫軌而死,出一次遠門就祈禱我大半年不要回來,沒有人在等我,這種被需要的歸屬感在遇到你之前,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感受過?!?p> 她咬唇,眼角的濕氣被他的拇指擦開。
“所以我要一個把我當作她的天,時時刻刻在等我回家,依賴我,沒有我不能生活的人,我就是要把你養(yǎng)成這樣?!?p> 時音圈住他的脖子,閉眼呼吸他身上的味道:“你現(xiàn)在就是我的天?!?p> ……
窗外大雪紛飛。
在席公館住了三天,從那兒回來后,寒假也基本開始了。
時音一整個寒假和新年都和時苒待在美國陪溫婉,席尙景則開始又一輪忙碌。
時母的氣色相比之前好看許多,之前每星期一次的電話時刻都了解著狀況,碰上面后,時音挑一個溫暖的午后推著她去花園散心,兩人談了不少的話。
回程路上,時母終于問到關于席尙景的事:“和他怎么樣?”
“挺好的?!?p> “住在哪里啊?有鄰居嗎?”
“離市區(qū)挺近的一座別墅,沒鄰居……半山居還有套房子,那兒倒有幾套空別墅,應該是別人家的。”
“哦……沒事的時候去拜訪拜訪鄰居,不要總是一個人待著,嗯?”
“那房子大多都沒人住的,窗簾都拉著,不過我有空會去拜訪的,媽你別操心我,這方面我能自理。”
“嗯……”
“席尙景進過那幾幢空別墅嗎?”身后突然冒出時行川的聲音,平和的冬季午后氣氛被打擾,時音回頭,皺起眉頭。
“你沒什么問了?挑這樣莫名其妙的話題?!?p> 時行川將雙手背在腰后,笑一笑:“我擔心你警惕性不高,萬一他山下養(yǎng)一個山上又養(yǎng)著一個,寵幸起來還方便,最后就你被蒙著?!?p> 時音冷著嗓音說:“他不像你有那癖好,你......”
時母在時音要發(fā)火的時候按住她的手:“我清凈日子也沒幾個了,等我走了隨你們怎么吵,好不好?”
“媽,現(xiàn)在你身體情況好著,”她看向時行川,“也就有些人愿給你添堵?!?p> “你爸他就是嘴毒,心里毒不到哪兒去,來,推我去湖邊走走?!?p>